李华沉溺于温情之中,不觉俯身靠近她。不经意间,一缕清甜温润的气息悄然萦绕于他的感知,这出乎意料的发现仿佛为此刻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微妙意趣,令他心生流连,不忍远离。
郑春娘被这不同寻常的侵扰惊醒,惶然意识到一那是她为襁褓中孩子所留的!母性的忧惧霎时漫过所有羞赧与惶惑,她慌忙抬起微颤的手,徒劳地轻推李华的肩头,哀声央求道:“贵人..求您...行行好...这..这是留给孩子...”话音未尽,声已哽咽,眼中泫然欲泣,尽是为人母者护佑孩子的真切惊惶。
李华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寻常的交易:“事后,我会让人送银钱过来。有了银子,你想买什么,尽可去买。”
郑春娘闻言,身体。那双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里,倏然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交织着难以言说的屈辱、一丝微弱到近乎可悲的期盼,最终都化作了沉沉的认命。
她那原本下意识护在身前的手,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点点、缓慢地垂落下来。她将头深深低下,不再有任何言语,也不再有任何抗拒的姿态,如同接受了无法改变的命运。
屋外,恰在此时,又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很快便转为滂沱。密集的雨点敲打着屋顶和窗棂,发出连绵不绝的声响,仿佛天地也感知到了这份无奈,试图以无尽的水流洗刷尘世的悲欢,又似在为某个角落悄然发生的命运转折而低沉吟叹。
另一边,破旧的农家小院里。
老妇人独自一人失魂落魄地回来,身上还被雨水打湿了大半。她这副模样,立刻引起了儿子李大的怀疑。
“娘,春娘呢?她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李大拖着那条瘸腿,焦急地追问,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老妇人看着儿子急切的脸,知道瞒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如雨下,将事情原委和盘托出:“儿啊……是娘对不住你!……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那印子钱过几日就要来收,利滚利咱们怎么还得起啊!我……我真是没了办法,才走了这条绝路啊!”
李大一听,如遭雷击,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屈辱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他双眼赤红,额上青筋暴起,猛地就要冲出门去:“我去找她回来!我跟他们拼了!”
老妇人死死抱住儿子的腿,哭喊道:“儿啊!去不得!去不得啊!怨娘!都怨娘!是娘没用!可你要是出了事,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媳妇怎么办?你让小宝怎么办?他才那么小啊!”
听到母亲提起年幼的儿子,李大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满腔的怒火被残酷的现实硬生生压了下去,化作一声绝望痛苦的苦笑。他颓然坐倒在地,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是啊,他还能怎么办?拼了命,然后让这个家彻底散了吗?
这一夜,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始终未停。李大独自躺在冰冷的床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母亲和幼子早已沉入梦乡,屋内只剩下他们平稳的呼吸声。
然而,他的脑海中却无法抑制地浮现出妻子此刻可能面临的境遇。想到她或许正身陷无奈与屈辱之中,一种混合着深切屈辱、熊熊怒火与沉重无力感的情绪便在他心中剧烈地翻腾起来,愈演愈烈,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终于,在极致的压抑和疯狂的嫉妒驱使下,他最后一丝理智崩断了。他猛地坐起身,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骇人的红光。他悄无声息地摸下炕,从厨房拎起那把磨得锃亮的菜刀,不顾那条瘸腿传来的剧痛,一瘸一拐地、决绝地冲入了门外无边的雨幕和黑暗之中,朝着那处让他蒙受奇耻大辱的院落方向,踉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