燧烨的血液瞬间冰冷!
人祭!
这股文明尚未开化时最黑暗、最血腥的浊流,终于还是涌到了他的面前!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大步冲向老巫和那群正在准备仪式的老人中间。他一把推开那个正准备将小女孩带走的老年妇人,将吓得瑟瑟发抖的孩子护在身后。
“不行!”他的声音因愤怒而显得有些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目光灼灼地逼视着老巫,“没有……地下的愤怒!只有……饥饿的野兽,和……远处的敌人!用血……换不来安全!”
突如其来的干预让所有人都愣住了。老巫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着燧烨,里面没有愤怒,只有深沉的悲哀和一种仿佛看透命运的疲惫。
“燧烨……”她沙哑地开口,“这是……古老的规矩……触怒神灵……灾难……会降临全部落……”她身边的几个老人也激动地比划着,发出焦急而固执的音节,坚持着那套沿袭了不知多少代的恐惧逻辑。
“规矩……错的!”燧烨寸步不让,他指着那道他们亲手筑起的围墙,指着田地里绿油油的禾苗,指着那些正在练习阵型的猎人,“它们!才能……保护部落!不是……孩子的血!”
他的话语简单,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一些围拢过来的年轻人,尤其是那些参与了建造和训练的猎人,眼神中露出了认同和犹豫。他们亲身经历了燧烨带来的改变,高墙和合作确实让他们感受到了力量。古老的恐惧固然根深蒂固,但新生的、切实可见的希望,同样拥有强大的吸引力。
老巫沉默了。她看着燧烨身后那个惊恐的小女孩,又看看周围族人脸上分化的神色,最后目光长久地停留在燧烨那张因愤怒和坚持而显得格外生动的脸上。
良久,她发出一声极其悠长、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的叹息。她缓缓抬起手,示意放开那个孩子。
“规矩……老了……”她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也许……天……带来了……新的规矩……”
仪式取消了。
小女孩被她的母亲泪流满面地抱走。人群在一种复杂难言的沉默中缓缓散去。危机暂时解除,但燧烨知道,他触碰到的,是比野兽和外部威胁更深层、更顽固的东西——延续了千百年的蒙昧与传统。
他站在渐渐熄灭的篝火旁,看着老巫佝偻着背,独自走向她黑暗的洞穴。那一刻,他仿佛看到她身上承载着整个旧时代的重量。
文明的进程,不仅需要播下良种,有时,更需要毅然斩断腐根。
今夜,他阻止了一场血祭。
但他赢得并不轻松。无形的裂痕已然产生。信任需要维系,新的“规矩”需要用更强大的事实和更长的时间来确立。
远方的威胁未至,内部的暗流已然涌动。燧烨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那是一种与整个时代深处的阴影对抗的沉重。
他抬头,望向哨塔上警惕的身影,望向西北方沉寂的夜空。
沉默,有时需要付出代价。而前进的每一步,都可能在脚下留下深刻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