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土坯房里,油灯如豆。
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了一小片黑暗,映照着秦秀莲依旧有些苍白的脸,和陈铁根那双在灯光下更显深邃的暗灰色瞳孔。
屋里气氛有些凝滞。
秦秀莲坐在炕沿,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偷偷抬眼看向坐在对面凳子上的陈铁根。他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模样还是那个模样,甚至皮肤比以前更好了些,但那双眼睛……太深了,看着你的时候,像能把人的魂儿都吸进去。还有刚才那杀人于无形的手段……
她心里乱糟糟的,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久别重逢的悸动,但更多的是一种陌生的恐惧和……距离感。
陈铁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能清晰地“看”到,秦秀莲体内有一股微弱却极其纯净的、带着月华般清冷气息的能量,正在缓缓流转,与她天生的阴柔体质隐隐相合。之前受到惊吓和殴打,让这股能量有些紊乱,但此刻正在慢慢平复。
“秀莲。”他开口,声音打破了沉默,比刚才对外人说话时,多了几分温度,但那丝源自混沌本源的漠然依旧存在,像是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纱。
秦秀莲身子微微一颤,低低地“嗯”了一声。
“吓到了?”他问。
秦秀莲抬起头,勇敢地看向他的眼睛,咬了咬嘴唇:“有点……但,但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为了护着屯子。”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铁根哥,你……你还是你吗?”
这个问题,问到了关键。
陈铁根沉默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出了手。他的手掌干净,指节分明,在油灯下泛着健康的色泽,完全看不出刚才就是这只手,吹出了那焚化一切的纯白火星。
“手给我。”
秦秀莲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把自己的手放到了他的掌心。她的手冰凉,带着细微的颤抖。
陈铁根握住她的手,一股温和的、带着盎然生机的混沌能量,如同初春的溪流,缓缓渡入她的体内。这股能量与他对敌时那吞噬、毁灭的特性截然不同,充满了滋养与修复的力量。
秦秀莲只觉得一股暖流从手掌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连日来的担惊受怕、身体上的隐痛不适,在这暖流冲刷下迅速消散。更让她惊讶的是,她体内那股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清冷能量,仿佛受到了吸引和安抚,变得异常活跃和温顺,甚至……隐隐壮大了一丝。
她苍白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晕,眼神也亮了几分,那种虚弱感一扫而空。
“这……”她惊讶地看着陈铁根。
“一点小手段。”陈铁根松开手,语气平淡,“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好多了!”秦秀莲连忙点头,心里的恐惧和隔阂,在这实实在在的温暖治愈下,消散了大半。不管铁根哥变成了什么样,他对自己,依旧是好的。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以及老支书张大山压低的咳嗽声。
“铁根,睡下了吗?”
陈铁根眼神微动,似乎早有预料。“门没闩,老支书,进来说话。”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张大山走了进来,反手轻轻掩上门。他先看了一眼气色明显好转的秦秀莲,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然后才将复杂的目光投向陈铁根。
油灯下,一老一少相对而坐。
“铁根,”张大山叹了口气,掏出烟袋锅,却没点,只是在手里摩挲着,“今天这事……你闹得太大了。”
陈铁根神色不变:“他们该杀。”
“我知道他们该杀!王扒皮那伙人,仗着有点背景,横行乡里,这次更是无法无天!”张大山语气有些激动,但很快又压了下去,“可你想过没有?你杀了他们,还是用……用那种方式杀的,上面会善罢甘休?他们肯定会派更厉害的人来!到时候,咱这靠山屯,还能有安生日子吗?”
陈铁根看着老支书眼中真切的担忧,沉默了片刻。
“老支书,你觉得,我不杀他们,靠山屯就有安生日子了吗?”他反问,声音平静,“他们今天能来抓秀莲,明天就能抓你,后天就能把屯子翻个底朝天。妥协和忍让,换不来平安,只会让豺狼觉得你更好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