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寂静。
不是声音的缺失,而是感官被彻底重塑后的茫然。上一秒还是毁天灭地的能量咆哮与空间崩塌的恐怖嘶鸣,下一秒,所有狂暴的声浪、灼热的乱流、死亡的压迫感…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瞬间抹去。
只有一片温柔到近乎虚幻的、如同水波般荡漾的**微蓝荧光**,充盈着视野。
陈铁根保持着鱼跃的姿势,重重摔落在某种柔软、冰凉、带着奇异弹性的地面上。预想中的坚硬岩石撞击并未到来,反而像是跌入了一片厚厚的、吸饱了水的苔藓层。巨大的惯性让他抱着秦秀莲向前翻滚了好几圈,才勉强停下。
“呃…”左肩胛骨传来一阵熟悉的、撕裂般的剧痛,让他闷哼出声。识海枯竭后的眩晕感如同跗骨之蛆,再次席卷而来,眼前阵阵发黑。但他第一时间不是检查自己的伤势,而是猛地低头看向怀中!
秦秀莲依旧昏迷着,小脸苍白,但呼吸似乎比在爆炸前平稳了一丝。额角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笼罩着她的那层纯净月华白光,虽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却依旧顽强地亮着,如同守护她生命的最后灯盏。
“还活着…都还活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冲垮了陈铁根紧绷的神经。他瘫软在这片柔软冰凉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地下深处特有的、湿润的土腥味和一种…淡淡的、难以言喻的草木清香。
过了好一会儿,眩晕感才稍稍退去。他挣扎着坐起身,背靠着身后冰凉湿润的岩壁,小心翼翼地将秦秀莲放平在自己身边,让她枕着自己那条还算完好的腿。然后,他才抬起头,真正打量起这个被混沌气刃劈开的、救了他和秦秀莲性命的——**神秘溶洞**。
眼前的一切,如同梦幻。
这是一个不算特别巨大,却异常开阔、奇异的穹顶溶洞。洞顶并不高,布满了倒垂下来的、如同水晶簇般晶莹剔透的钟乳石。这些钟乳石并非白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如同海洋之心般的**幽蓝色**,内部仿佛有液体在缓缓流淌,散发出柔和而稳定的光源,将整个溶洞映照在一片朦胧、静谧的幽蓝水光之中。
溶洞的地面,并非岩石,而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天鹅绒般的——**苔藓**!这些苔藓极其奇异,呈现出一种介于墨绿与深蓝之间的色泽,每一簇苔藓的顶端,都生长着无数极其微小的、如同星辰般闪烁的**银蓝色光点**!正是这亿万星辰般的光点,汇聚成了笼罩整个溶洞的、水波荡漾般的微蓝荧光!脚踏上去,柔软、冰凉、带着惊人的弹性,如同行走在云端。
空气湿润而清新,弥漫着那股淡淡的草木清香,吸入肺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陈铁根枯竭的识海都感到一丝微弱的滋润。一条仅有两三米宽、水质清澈得不可思议的地下溪流,在溶洞中央蜿蜒流淌,发出极其轻柔的“汩汩”声,溪底铺满了闪烁着微光的鹅卵石。
更神奇的是,在溶洞的岩壁和地面上,零星生长着一些形态奇特的植物。有如同水晶雕琢、散发着微弱白光的伞状蘑菇;有叶片如同碧玉、脉络流淌着金色光丝的藤蔓;还有几株低矮的灌木,枝头挂着几颗龙眼大小、半透明、内部仿佛有星云旋转的深紫色浆果…一切都散发着浓郁而精纯的——**生命气息**!
这里没有血腥,没有杀戮,没有污秽的邪气,只有宁静、祥和与蓬勃的生命力。仿佛一处被造物主遗忘的、纯净无垢的地下桃源。
“这…这是什么地方?”陈铁根喃喃自语,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他前世纵横寰宇,见过无数奇景,却从未见过如此纯净、如此充满生机的地下世界。那幽蓝的钟乳石光芒,那星苔的微光,那奇异的植物…处处透着神秘。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右手。那把经历了薪火淬炼、斩灭魔念、最终劈开空间的柴刀,此刻正静静躺在身旁的星苔地上。刀身依旧呈现深邃的暗金色,布满玄奥的赤金道纹,但之前燃烧的明黄薪火已经彻底熄灭,刀锋边缘的金红烈焰也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古朴、厚重、仿佛经历过万古沧桑的沉寂感。刀身上那道巨大的裂纹,被暗金色的新生物质和赤金道纹覆盖、弥合,虽然依旧存在,却已不再狰狞,反而像一道承载着荣耀与故事的勋章。
他尝试着用意念沟通刀身,只感受到一股如同大地般浩瀚、却深沉内敛的力量在刀身内部缓缓流淌。之前那种血脉相连、意念相通的炽热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稳固的联系。仿佛这把刀,已经彻底成为了他手臂的延伸,成为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他又摸了摸胸前。那里空空如也。赤阳令…失落了。在跃入空间裂缝的刹那,他仿佛听到了它坠地的哀鸣,随即被毁灭的狂潮吞没。一丝怅然涌上心头。那令牌不仅救了他的命,更承载着一段跨越千年的沉重传承。
“咳咳…”身边传来秦秀莲微弱的咳嗽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陈铁根立刻俯身看去。少女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清澈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茫然和虚弱,如同受惊的小鹿,倒映着溶洞中幽蓝的水光和星苔的微芒。
“铁…铁根哥?”她的声音嘶哑微弱,带着劫后余生的不确定,“我们…死了吗?这里…是月宫吗?”她被眼前梦幻般的景象迷惑了。
“没死,小月光。”陈铁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这里不是月宫,但…是块福地。”他小心地扶着她坐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没受伤的右肩上。“感觉怎么样?哪里疼?”
秦秀莲感受了一下,虚弱地摇摇头:“不…不怎么疼了,就是…好累…好渴…”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溶洞中央那条清澈见底、仿佛流淌着星光的小溪吸引。
陈铁根也感到喉咙火烧火燎。他强撑着站起身:“等着,哥给你弄水。”
他走到溪边。溪水清澈得不可思议,甚至能看到水底那些闪烁着微光的鹅卵石和几尾近乎透明、只有指头大小的小鱼在缓缓游动。他蹲下身,用手捧起一捧水。入手冰凉刺骨,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清甜气息。
他先自己尝了一口。水入喉,如同甘霖,带着一丝微弱的清灵气息,瞬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甚至让枯竭的识海都感到一丝微弱的舒缓和滋养!
“好水!”陈铁根眼睛一亮。这绝非普通的地下泉水!
他连忙用随身那个豁了口的破陶碗(竟然在之前的亡命奔逃中没丢)盛了满满一碗,小心地端到秦秀莲面前。
“慢点喝。”
秦秀莲小口小口地啜饮着。冰凉的溪水入喉,她苍白的脸上迅速恢复了一丝血色,眼神也清亮了许多。“好甜…好舒服…”她满足地叹息一声,仿佛这水不仅解渴,更在滋养着她虚弱的身体和黯淡的太阴本源。
陈铁根也喝了几大口,感受着那清甜冰凉的溪水在体内化开,滋润着干涸的经脉和枯竭的精神。他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那几株挂着深紫色星云浆果的奇异灌木上。
强烈的饥饿感如同苏醒的猛兽,瞬间攫住了他。从靠山屯逃亡开始,他就粒米未进,全靠意志支撑。此刻暂时安全,身体的本能需求再也无法压制。
他走到灌木前。浆果散发着诱人的甜香,内部旋转的星云图案如梦似幻。他摘下一颗,入手微凉,果皮薄得几乎透明。他犹豫了一下,摘下半颗放入口中。
果肉入口即化!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清甜、微酸和草木清香的汁液瞬间充斥口腔!更有一股精纯而温和的、带着大地生机的灵气,顺着喉咙流入腹中,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饥饿感被瞬间抚平,消耗的体力竟然在快速恢复!连左肩的伤痛都似乎减轻了一丝!
“好东西!”陈铁根心中惊喜。这浆果蕴含的灵气和生机,堪比低阶的灵丹妙药!他连忙多摘了几颗,自己吃了两颗,剩下的全都喂给了虚弱的秦秀莲。
浆果下肚,秦秀莲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苍白的脸颊也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她靠在陈铁根肩上,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梦幻般的溶洞,眼神中充满了惊叹。“铁根哥…这里真美…像做梦一样…”
陈铁根点点头,目光却警惕地扫过溶洞的每一个角落。美则美矣,但这地底深处突然出现如此生机勃勃的奇异之地,本身就透着诡异。那幽蓝的钟乳石光源、星苔的微光、奇异的植物…它们的存在,必然有其原因。
他扶着秦秀莲,小心翼翼地走到溶洞边缘一处相对干燥、被巨大水晶钟乳石半遮挡的凹陷处。这里地面星苔格外厚实柔软,头顶的幽蓝光芒被钟乳石折射,形成一片相对私密的空间。
“你在这休息,我去探探路,顺便找点柴火。”陈铁根将秦秀莲安顿好,又把那把沉寂的暗金柴刀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拿着它,有危险就喊。”
“嗯…”秦秀莲乖巧地点点头,小手紧紧握住了冰冷的刀柄,仿佛这样能带来一丝安全感。经历了之前的生死,她对这把救命的“锄头”,早已没了最初的恐惧。
陈铁根拖着疲惫的身体,开始在溶洞内探索。他沿着溪流向下游走,溶洞的走势微微向下倾斜。越往下走,空气似乎更加湿润温暖,星苔的光芒也更加明亮,岩壁上那些水晶般的藤蔓和发光的蘑菇也越来越多。他还发现了几处从洞顶滴落的泉眼,泉水蕴含着比溪水更浓郁的清灵气息,在下方形成小小的水洼。
他尝试着用柴刀砍伐一些枯萎的、如同白玉般晶莹的藤蔓。刀锋切入藤蔓,如同切豆腐般顺畅,几乎感觉不到阻力。这些看似脆弱的植物,质地却异常坚韧,是绝佳的燃料。
就在他收集了足够的“玉藤”准备返回时,脚步突然停在了溶洞尽头。
前方已无路。
一堵光滑如镜、呈现出深邃墨绿色的巨大岩壁,挡住了去路。
岩壁下方,靠近地面的位置,有一个仅容一人弯腰进入的、黑黢黢的洞口。洞口边缘异常光滑,不像是天然形成,倒像是被某种力量长期冲刷而成。
而真正让陈铁根停下脚步的,是洞口旁边岩壁上的一处痕迹。
那不是刻痕,也不是文字。
而是一副用某种暗红色矿石粉末涂抹上去的、极其简单、却带着某种古老蛮荒意味的——**岩画**!
画的内容很简单:
一个线条勾勒的、头上长角(或者戴着某种头饰)的小人,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一个碗状物,接住从岩壁上方一个水滴状图案中滴落的液体。在小人旁边,还画着几簇闪烁着星芒的苔藓图案。
而在岩画的下方,歪歪扭扭地刻着几个极其古老、陈铁根完全不认识的象形文字。
陈铁根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那暗红色的岩画痕迹。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感,让他心脏猛地一跳。这幅画…似乎在指引着什么?
他抬起头,目光投向岩壁上方那个水滴状的图案位置。那里,正好有一根倒垂的、格外粗大的幽蓝色钟乳石。钟乳石的尖端,一滴晶莹剔透、散发着浓郁乳白色光晕的液体,正缓缓凝聚,即将滴落。
而下方,岩画中小人双手捧碗的位置,正好对应着岩壁根部一个小小的、天然形成的石臼。
就在这时!
滴答。
那滴乳白色的液体,带着浓郁到化不开的生命气息和精纯灵气,不偏不倚,正好落入了下方的石臼之中。
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大地胎盘般醇厚的馨香,瞬间弥漫开来!
滴答。
那滴凝聚了万千载钟乳精华、散发着浓郁乳白光晕和大地胎盘般馨香的地乳灵液,不偏不倚,落入了岩壁下方那个小小的、天然形成的石臼之中。
霎时间,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浓缩了整条地脉生机的醇厚气息,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仅仅是吸入一口,陈铁根便感觉全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枯竭的识海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汲取着这精纯的生命能量,连左肩胛骨那道顽固的裂痕都传来阵阵麻痒!这效果,比之前的溪水和星云浆果强了何止十倍!
“地脉…精髓…”陈铁根喉咙有些发干,眼神灼热。岩画上的小人跪拜接取的,就是此物!这绝对是疗伤续命、夯实根基的绝世珍宝!
他强压下立刻取用的冲动,目光再次投向那副暗红色的简陋岩画。小人头生双角(或戴角饰),姿态虔诚,那几簇星苔图案环绕周围…这绝非随意涂抹。它更像一种指引,一种仪式,甚至…一种警告?
他蹲下身,仔细观察石臼。石臼不过巴掌大小,内部异常光滑,显然经年累月承接灵液。此刻,那滴乳白色的地乳正静静躺在底部,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并未渗入石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