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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赤脚医生,温柔蚀骨刀(1 / 2)

打谷场的冷风一吹,浑身的热汗瞬间变得冰凉,黏在破烂的棉袄上,激得我打了个哆嗦。刚才抽人时那股子狠劲儿和亢奋如同潮水般褪去,留下的只有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右脚踝处钻心的疼!

低头一看,艹!刚才躲王癞子拳头时,铁板桥动作太猛,落地又没站稳,右脚踝结结实实地崴了一下!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来,像个发面的黑馒头!

“嘶……”我倒抽一口凉气,试着动了动,疼得我龇牙咧嘴。这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竹篾片再神,也架不住这破身体拖后腿。

远处村子里,王癞子那漏风的咒骂和孙猴子哭爹喊娘的动静隐约传来,夹杂着几声被惊动的狗吠。估计不用到天亮,整个靠山屯都得知道“陈铁根夜战三英,竹篾片抽得王癞子抱脚跳”的“光辉事迹”了。

此地不宜久留。王癞子他们回去一嚷嚷,赵会计那笑面虎肯定第一个跳出来找茬。还有老村长张头儿……想到他昨天那句“安分点,活着重要”,我就有点头皮发麻。

拖着一条伤腿,我拄着那根染血的“功勋”竹篾片,一步一挪,像个打了败仗的伤兵,狼狈不堪地朝着村子最西头,秦秀莲家的卫生所方向挪去。没办法,现在能求助的,也只有她了。顺便……探探“猪不吃”的口风。

秦家的卫生所是两间连着的土坯房,比我的窝棚强点有限。窗棂上糊着发黄的旧报纸,里面透出一点昏黄摇曳的油灯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草药和消毒药水(可能是某种植物汁液)的味道。

我敲了敲门,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不会太轻里面听不见,又不会太重显得莽撞。

“谁呀?”里面传来秦秀莲带着点警惕的声音。深更半夜敲门,在靠山屯可不是常见的事。

“秀莲妹子,是我,铁根。”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虚弱又可怜。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秦秀莲那张清秀的小脸露了出来,带着惊讶和担忧。她手里还拿着一株正在整理的草药,身上披了件旧外套,显然是准备休息了。

“铁根哥?你……你这是怎么了?!”看到我浑身尘土、棉袄破口子、拄着根带血竹片、还拖着一条明显肿起来的腿的惨状,秦秀莲吓了一跳,赶紧把门开大,“快进来!快进来!”

我“哎哟哎哟”地哼唧着,被她半扶半拽地弄进了屋。屋里陈设简单,一张旧桌子,两把凳子,靠墙是几个装着各种晒干草药的箩筐,还有一个用木板搭成的简易“诊疗床”。

“快坐下!”秦秀莲让我坐在凳子上,自己麻利地点亮了桌上那盏稍微亮堂点的油灯。昏黄的灯光下,我的狼狈更加无所遁形。

“跟人打架了?”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卷起我破烂的裤腿,露出肿得发亮的脚踝,眉头立刻皱紧了,“伤得不轻!怎么搞的?是不是又跟王癞子他们……”她话没说完,但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

“没…没有!”我立刻否认,脸上挤出无辜又委屈的表情,“我哪敢啊!是…是晚上起夜,天黑路滑,不小心摔沟里了!你看这衣服刮的……”我指了指身上被树枝挂破的口子,努力把“战斗痕迹”往“意外事故”上引。至于那根带血的竹篾片?嗯,路边捡的防身棍子,不小心沾了泥巴,看着像血而已。

秦秀莲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那肿得老高的脚踝,显然不太信。但她没再追问,只是叹了口气,起身去墙角的药柜里翻找。

“摔能摔成这样?骨头没断算你运气好!”她一边翻找,一边数落,“让你白天小心点别硬撑,晚上还不老实!这脚踝,不好好处理,落下病根,以后有你受的!”语气带着埋怨,但动作却轻柔利落。

她拿出一个粗陶小罐,打开盖子,一股清凉又带着苦涩的药膏味儿飘了出来。又取了点干净的布条和温水。

“忍着点,可能有点疼。”她先用温水沾湿布条,小心翼翼地清理我脚踝上的泥土和擦伤。

冰凉的水碰到火辣辣的肿痛处,激得我肌肉一抽。

“嘶……”

“别动!”秦秀莲按住我的小腿,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她低着头,专注地清理着伤口,睫毛在油灯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侧脸线条温婉而认真。

清理干净,她挖出一大坨黑乎乎、散发着浓烈药味的膏体,均匀地涂抹在我肿痛的脚踝上。那药膏初时冰凉刺骨,片刻后却化作一股温润的热流,丝丝缕缕地渗透进去,极大地缓解了那钻心的胀痛感。

“呼……”我舒服地长出一口气。这药膏,效果立竿见影!看来秦老蔫这赤脚医生,还真有两把刷子,不是纯粹的安慰剂。

“这药……真神了!”我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秦秀莲嘴角微微弯了一下,带着点小得意:“我爹的方子,用后山几种草药配的,消肿化瘀最管用。不过你这次伤得重,得连着敷几天,不能乱动。”她一边说,一边用布条仔细地把敷好药的脚踝包扎起来,手法熟练。

处理好伤处,她又检查了一下我身上的其他擦伤,基本都是皮外伤,问题不大。她拿出一个小点的罐子,里面是另一种淡黄色的药粉,撒在伤口上,有点轻微的刺痛感。

“好了,这几天别碰水,别乱跑,好好养着。”秦秀莲站起身,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叮嘱道,“工分……我跟李队长说说,看能不能给你安排点坐着干的轻省活。”她顿了顿,看着我,“饿了吧?我去给你热点粥。”

我心里一暖,刚要点头说“好”,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墙角药柜旁,一个敞开的竹筐吸引了。那竹筐里,赫然堆着不少白天在沟边采的“猪不吃”草!看来秦秀莲真打算拿它喂兔子了。

机会来了!

“秀莲妹子,等等!”我赶紧叫住她,指了指那筐“猪不吃”,“那个……你白天采的‘猪不吃’,能给我点不?”

秦秀莲一愣,回头看看那筐草,又看看我,一脸不解:“你要这个干嘛?喂兔子?你家连耗子都没有,哪来的兔子?”

“不是喂兔子,”我挠挠头,努力装出一副老实巴交又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我…我听说这草烧烟熏蚊子挺管用?你看我这破窝棚,夏天蚊子能把人抬走!白天干活,晚上还得喂蚊子,这日子没法过了!反正这草你说也没啥用,给我点试试呗?”理由半真半假,蚊子确实有,但主要目标还是验证它的驱虫(妖)效果。

秦秀莲狐疑地打量着我:“烧烟熏蚊子?谁告诉你的?这草味儿是挺冲,可没听说能熏蚊子啊?别瞎搞,万一有毒烟呢?”

“哎呀,试试嘛!”我继续装可怜,“就一点点!我离远点烧!总比被蚊子吸干强吧?你看我这脚,再被蚊子叮,真要烂了!”我适时地龇牙咧嘴,抱着伤脚晃了晃。

秦秀莲被我缠得没办法,又看我确实惨兮兮的,心一软:“行吧行吧,给你几棵试试。记住啊,离远点烧!感觉不对赶紧跑!真熏出毛病来,我可救不了你!”她说着,从竹筐里抓了一大把“猪不吃”,塞到我手里。

入手沉甸甸,带着新鲜的泥土气息和那股独特的辛辣草味。成了!我心里乐开了花,脸上还得绷着:“谢谢秀莲妹子!你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秦秀莲被我逗得噗嗤一笑,白了我一眼:“少贫嘴!等着,我去热粥。”她转身去了旁边的小灶间。

我捧着这一大把“猪不吃”,如同捧着稀世珍宝。借着油灯光,仔细翻看。叶片细长,边缘有小锯齿,脉络清晰,那股辛辣的气息似乎比白天闻到的更浓郁一些。这玩意儿,绝对有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