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极反笑,袖中暗扣机括,“嗖”地射出一枚淬毒袖箭,直取窗内伏案之人!
箭影破空!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铁锅凌空飞出,精准撞偏箭矢——“夺”地一声,箭钉入房梁,尾羽犹自震颤。
火光摇曳中,沈清禾缓缓转头,望向屋内。
窗纸映出陆时砚的身影,依旧端坐不动,仿佛方才生死一线,不过是一阵风吹动帘幕。
可就在这死寂般的对峙里,屋内的灯影忽然晃动了一下。
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火光渐熄,余烬在晨风中翻卷成灰蝶,飘散于泥泞小径。
荒山茅屋四周归于寂静,唯有粪坑边缘的竹钉上还挂着半片染黑的衣角,在微风里轻轻晃动,像一面战败的残旗。
沈清禾站在院中,指尖轻抚铁叉柄上的血痕,目光未离那被村民五花大绑、瘫坐在地的俘虏。
他浑身裹着恶臭的污泥,嘴唇发紫,牙齿打颤,却仍死死咬住下唇,不肯吭声。
几个胆大的村民提灯围拢,有人认出他腰间铜牌上阴刻的“肃逆司·鹰字营”字样,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是官府的人?!”
“不是说肃逆司只在京畿走动吗?怎么追到这穷山沟来了?”
“嘘——小声些!谁晓得他们背后是谁撑腰?”
议论如蚊蝇嗡鸣,沈清禾却已蹲下身,从俘虏怀中搜出一枚暗扣皮囊,里面藏着一封未燃尽的密信残片,墨迹模糊,仅能辨出“踪迹现于南七里坡”“务须灭口”几个字眼。
她瞳孔微缩,将残纸收入袖中,起身时拍了拍手,声音清冷:“此人交予里正处置,若问起缘由,就说他夜闯民宅、意图行凶。”
人群应诺散去,脚步杂沓中夹着窃语与惊疑。
她转身回屋,推门那一瞬,木门吱呀作响,仿佛昨夜所有杀伐都压在这扇薄板之上。
陆时砚倚在床沿,脸色苍白如纸,右手搭在左臂上,袖口洇开一点暗红——那是他昨夜为护图纸而被飞溅火星灼伤的痕迹。
烛火早熄,只剩一缕青烟袅袅升起,映着他低垂的眼睫,如同倦鸟收翼。
“疼么?”她问,语气平淡,却已取来药瓶与布条。
他摇头,抬眼看向她:“你早就料到他们会来。”这不是疑问。
“藤蔓断口齐整,非野兽所为;雪地上无脚印,却有拖拽痕——说明来人懂匿踪之术。”她一边替他包扎,一边低声分析,“而且,专挑我运肥后第三日动手。那时空间刚扩出两丈,灵泉初涌,田里第一批高产麦苗破土三寸……正是最脆弱的时候。”
她顿了顿,眸光沉静,“他们是冲着‘异常’来的。一个被休弃的病弱妇人,突然能在荒年种出绿苗,岂不惹人怀疑?”
陆时砚轻笑一声,嗓音沙哑:“所以你布下粪坑阵,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留活口。”
“死人不会说话,”她将最后一圈布条系紧,“但腰牌会。”
窗外天色渐明,霜气凝重,草尖垂首,仿佛大地也在屏息。
远处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俘虏已被押走。
消息必将如野火燎原,烧向四面八方。
沈清禾起身,走到桌边,掀开陶盆上的油纸。
三盆嫩绿菜苗静静立着,叶片厚实,脉络清晰,根系盘结如网——这是她在空间灵泉沃土中育了七日的耐寒菘菜,本打算灾荒来临前悄悄投放市集,换取铜钱周转。
她伸手轻触一片叶缘,指尖微凉。
然后,她将三盆菜苗一盆一盆,搬进了屋内朝南的窗台。
阳光尚未抵达,唯有晨雾贴着窗纸游走,像是某种无声的窥视。
屋外,粪坑臭气未散。
屋内,新绿悄然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