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只剩下贤王一人,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像头蓄势待发的困兽。
远处的梆子声又响了,已是四更天。夜露顺着窗棂滑下来,打湿了案上的舆图,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贤王望着那水渍,忽然低低笑了一声——齐泽想借安远侯府的案子撕开个口子,他又何尝不能借着这股乱劲,从禁足的牢笼里挣出来?
这场局,远没到收尾的时候。那些沉在水底的棋子,是时候该动一动了。
白幕僚走后,贤王在书房踱了半宿。
烛芯爆了个灯花,映得他眼底闪过一丝狠厉——禁足这道枷锁,若不亲手挣开,迟早要成缚住手脚的死结。
次日晌午,一封密信从贤王府侧门递出,辗转送到了安王府幕僚的手中。
信里没提安远侯府半个字,只附了张纸条,写着“户部主事与江南盐商往来密函,现存于大理寺西库”。
这步棋走得险。
安王与贤王府本是死敌,可贤王算准了安王急于立功的心思——户部主事贪墨之事若能坐实,安王在朝堂上也有个办事效率高能力强的名声。
果然,不出三日,安王便捧着一叠盐商密函闯进养心殿。
圣上见函中字迹确与户部主事吻合,龙颜大怒,当即下旨彻查。
大理寺忙着审盐商案,安远侯府的案子倒被搁在了次要处,周寺丞得了贤王的玉佩,正愁没由头放缓审讯,顺势将安远侯的卷宗压了压。
与此同时,白幕僚按贤王之意,借着探监的由头,隔着牢门给安远侯递了句暗语。
三日后,大理寺的卷宗里便多了几页供词——安远侯没提半个字关于贤王府或忠勇侯的勾当,只“幡然悔悟”般,招认了几桩陈年旧案:皆是当年京中刘府仗着刘婕妤的关系,逼迫安远侯,借着他的势在坊间欺男霸女、强占民产的龌龊事。
这刘府说起来也算皇亲,只是圣上未授下一官半值。
安远侯早年得了刘家的好处,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借势横行。
如今把这些事抖出来,既不算伤筋动骨,又足够掀起一阵波澜——御史台本就盯着安远侯府的案子,见供词里牵扯出皇亲劣迹,顿时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弹劾的奏折又铺天盖地涌向御前。
圣上本就对宗室中这类恃强凌弱的行径深恶痛绝,见刘府竟借着安远侯的势如此猖獗,当即下旨严查刘府。
大理寺的精力又被分去大半,审安远侯的事自然慢了下来。
周寺丞乐得顺水推舟,每日只提审刘府的人,把安远侯的卷宗压在案底,美其名曰“先清旁支,再究主犯”。
更妙的是,刘府的案子一闹大,京中舆论的风向也变了。
百姓们骂着刘府的霸道,叹着安远侯的“失察”,倒把他贪墨军饷的重罪冲淡了几分。
连带着朝堂上,也有人开始议论“安远侯虽贪墨,却能揭发宗室劣迹,也算有几分悔悟之心”。
贤王在府中听闻这些,指尖捻着颗棋子,在棋盘上轻轻敲着:“这步棋走得不算坏。”
“御史台那边呢?”贤王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