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一辆进京送菜的牛车路过,他不知跟赶车老汉说了些什么,竟被允准搭车。
怀清眼尖,瞥见他塞给老汉的那枚碎银子——在寻常农户眼里,已是笔不小的数目。
牛车慢悠悠抵至城门,守卫照例盘问了几句。
他只低头说是城郊农户,来城里寻亲戚,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守卫见他衣衫普通,又有赶车老汉帮腔,挥挥手便放行了。
进了城,他却没往热闹处去,只低声吩咐老汉将车赶至城西一处偏僻巷子。
车刚停稳,他便扶着墙下了车,踉跄着拐进巷尾那间看着许久无人住的矮屋,木门“吱呀”一声合上,将所有窥探的目光都挡在了外面。
怀清隐在街角的槐树后,看着那扇紧闭的木门,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袖口。
这人费了这么大劲进城,藏身处竟选在这般不起眼的地方,倒比她想的要谨慎得多。
暮色浸进巷口时,矮屋的窗纸忽然透出一点昏黄的光。
那光太稳了,不像是临时点起的油灯,倒像是早有人备好的烛火。
她听见巷尾传来几声极轻的咳嗽,不是老汉赶车的粗嗓,倒像是刻意压低的喉音。
她将大屏幕扩大范围,墙根那丛半枯的蒿草里,似乎有个黑影动了动。
原来不止她在盯。
这巷子窄得像道裂缝,两侧都是颓败的土屋,屋檐垂着断了线的蛛网,风一吹,簌簌落灰。
那面具男选在这里,分明是算准了藏得住人,也藏得住鬼。
屋内忽然传来窸窣响动,面具男单着手在翻找东西。
接着是瓷器落地的脆响,混着一声压抑的痛哼——是那面具男动了伤臂。
怀清心头微紧,他伤势不轻,却执意进城,到底要找什么?
正思忖着,巷口忽然传来极轻的马蹄声。
不是齐禹带的禁军那般重踏,倒像是单骑慢行。
只见一个穿青布衫的汉子牵着马,在巷口徘徊片刻,往矮屋方向丢了个眼色,随即转身融进暮色里。
那眼色落处,正是方才蒿草动的地方。
矮屋的门“吱呀”开了道缝,一只手伸出来,飞快地将什么东西拽了进去。
门再合上时,那点昏黄的光里,似乎多了个晃动的影子。
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马蹄声,比先前急促百倍,带着铁甲摩擦的铿锵。
是齐禹。
她心里一紧,下意识往矮屋瞥去。窗纸上的影子忽然僵住,跟着,那点昏黄的光“噗”地灭了。
巷子里瞬间坠入更深的黑暗,只有风卷着尘土,在空荡的砖地上打旋。
怀清看见矮屋后墙的阴影里,似乎有个身影正往屋顶爬。
而巷口的马蹄声,已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