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落座后,阿霖变戏法似的捧出食盒:这是给爹娘做的,快尝尝!
他微微仰着下巴,耳尖却泛起可疑的红晕,模样既傲娇又透着几分羞涩。
齐泽看着儿子,暗暗握紧拳头,指节泛白——他竟不知,在自己看不见的日子里,儿子已经在悄然改变。
大哥大嫂此番前来,是要接阿霖回家?齐禹开口打破沉默。
姜予棠眉眼含笑,温软指尖轻轻扣住怀清的手,眸光流转间尽是亲昵:今日是阿澜生辰,特意遣人来邀咱们去云台侯府热闹。话音微顿,她敛了笑意,眼睫轻颤露出几分懊恼神色,都怪这丫头行事莽撞,说是晨起忽发奇想,连份正经帖子都来不及备下。
世家贵女最重礼数,每逢宴饮必提前半月遣红笺下帖,方显待客之诚。
这般仓促邀约,纵是亲眷间也少不得被说失礼,更何况是初来乍到的怀清姑娘。
姜予棠捏着怀清的手轻轻摩挲,面上浮起歉疚:本应提前告知,也好让妹妹从容准备,偏生被这急性子坏了规矩。。
夫人折煞我了。怀清慌忙要行礼。
叫我大嫂或是姜姐姐就行。姜予棠嗔怪地轻拍她手背,都是一家人,莫要生分。
那...姜姐姐,我去换身衣裳。
不着急,我们慢慢来。姜予棠温言安抚。
待怀清转身离开,齐禹眉头微蹙:大哥,阿澜的生辰...那云台侯府...
齐泽望着窗外簌簌摇曳的竹影,喉结重重滚动,终于吐出压抑已久的话:是我害了阿澜。
他的指节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羊脂玉温润如初,却灼得掌心发疼——那是去年生辰时阿澜亲手所制,如今想来,每一道雕痕都似在无声嘲笑。
谁能料到,当年执意撮合的良缘,竟成了捆住女儿的金丝笼。
云台侯府空顶着世家名号,几代承袭下来只剩个虚衔,若不是看中云台侯世子的过人才学,他又怎会力排众议应下这门亲事?
当年议亲时,娘和你大嫂就拦过我。齐泽苦笑,眉间皱纹深如刀刻,她们不是嫌门第,只是早有风闻云台侯夫人...不好相与。都说嫁人是进一个屋檐,婆媳关系若是生了嫌隙,再浓的夫妻情分也得被磨成齑粉。
姜予棠悄悄拭去眼角泪痕。她与婆母何其幸运,从未尝过婆媳龃龉的滋味,才会天真地以为女儿也能顺遂一生。
那夫人倒还挺能藏得。齐泽继续道,声音愈发沙哑。
齐澜婚后夫妻琴瑟和鸣,有了身孕后更是蜜里调油,年前为侯府诞下嫡长孙,侯府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没几日,云台侯夫人以坐月子需静养为由让他们夫妻分房,齐澜以为是长辈的体贴,看着丈夫因照顾孩子日渐消瘦的面容,她心软应下。
可数月过去,当她前几日提出搬回主院,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竟是亲婆婆云台侯夫人。
那些被忽视的细节突然串成刺人的荆棘:婆婆总以各种借口支开云世子,刻意安排他外出应酬;每当小夫妻说些体己话,婆婆便会突然出现;甚至有次,她亲眼撞见婆婆将云世子书房里两人的合婚庚帖收进暗格...
齐澜还以为夫君要纳妾!跟云世子大吵一架才知道,竟是婆婆见不得他们亲近...
齐禹猛地拍案而起,茶盏里的水溅出:天下哪有这样的母亲!分房?这不是活生生棒打鸳鸯吗?
齐泽重重颔首,眼角纹路里爬满沧桑:活了大半辈子,这般拎不清的人,我还是头一回见。
话音未落,环佩叮咚声由远及近。
怀清换好衣裳立在门边,望着厅内三人凝重的神色,绣鞋不自觉后退半步——这看似风光的侯府姻缘,竟裹着这般令人心惊的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