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禹挑眉,上前半步,袖中沉水香混着夜露漫来:怀清,你可知死士为何物?他目光灼灼,那不是寻常护院,是从刀山火海里滚出来的暗卫,是主子手中的活兵器,更是连姓名都要埋进阴影里的。
怀清喉间微动,目光垂向廊下灯笼投在青砖上的碎光。光影摇曳间,她轻声道:我虽能自保,但……若有一日灾祸临头,我怕护不住想护的人。
齐禹沉默片刻,忽而低笑一声,抬手替她拂开被夜风吹乱的鬓发。
指尖掠过她发间银蝶步摇时,语气陡然沉下来:傻丫头,早该开口的。他凝视着她紧咬的唇瓣,忽而逼近几分,袖中沉水香裹着夜色漫来:但死士培养非朝夕之功,且需绝对忠心——你可舍得用累累白骨堆出这支队伍?
怀清指尖攥紧茜素罗裙角,喉间的话碎成一声无声的叹息。
她舍得吗?
廊外夜风骤起,吹得灯笼穗子沙沙作响,却吹不散她眼底翻涌的暗潮。这片翻涌里,藏着不属于深闺少女的狠厉与决绝。
不舍亦得舍!
最终她轻轻颔首,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我没有退路。指尖摩挲着裙角暗纹,声线轻却淬了冰。
这里不是那个法治社会,在这弱肉强食的世道里,不争不抢的退路,从来都是死路一条,这后果是她无法承受的。
护卫调十个,齐家暗卫拨三个给你,你们三兄妹一人一个。你大哥有孔老及阮家护持无需担心,青州那边我已修书给张老,你小弟跟着卫大儒亦无虞。齐禹言罢,眸色里淌过一丝柔和。
怀清抬眼看他,忽然觉得这人思虑之周全,竟比她腹中算盘多转了七八遭。
还有一事——
何事?
揽月阁,我想打造成消息收集传播的媒介。你那里……有人可用吗?她指尖摩挲着袖口缠枝暗纹,眼尾余光扫过廊下随风轻晃的灯笼。
家中从农户跻身士族,千头万绪皆如乱麻待理。究竟是世家贵族与暴发户的差别——这底蕴从来不是金山银海堆得出来的,是几代人浸在诗礼簪缨里泡出来的骨血。
偏生永宁坊这边,大哥赴任怀远府时带走大半人手,如今府中上下打点,直如细线穿密针——处处透着捉襟见肘的局促。
齐禹目光微沉,袖中指尖轻叩廊柱:人手我可备下,但全用我的人,你不怕被人攥住命脉?
怕什么,你若想害我,何须等到今日?怀清挑眉,乌发随动作滑过肩头,给我一半现成的,一半我自己调教。总不能一辈子蜷在你羽翼下当不知天高的雏鸟。
廊下烛火忽明忽暗,将她眼底的星芒映得愈发璀璨。
齐禹望着她紧抿的唇角,忽而低笑出声——这丫头,倒是惯会做两手打算。
信他七分,仍留三分自守,恰似春日里破土的新竹,嫩虽嫩,却已懂得在风里立住根基。
“揽月阁如今有几户人家合股。若要打造成消息站点,容各家掺和进来——”齐禹指节轻叩剑柄,青铜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难免鱼龙混杂,反生掣肘。”
他垂眸拨弄腰间玉佩,穗子在夜风里晃出细碎阴影——未言的话藏在眼底:眼下几户虽因利而聚、立场一致,然利字当头,他日若分道扬镳,这糅杂了多方势力的消息网,反倒会成为扎在掌心的刺,轻则流血,重则伤筋动骨。
怀清指尖抵着眉心思索片刻,忽而轻叩额头:是我想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