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怀中,是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他颤抖着,亲手将那个婴儿放入了缓缓开启的青桐门内。
他低下头,嘴唇贴近婴儿的耳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以我子……换我族人生。”
随着他的低语,画面拉近,清晰地照出了那婴儿的襁褓一角。
上面用金线,赫然绣着两个字——
“子风。”
苏妤看到这一幕,如遭雷击,失声惊呼:“你……你不是第一个‘凌子风’……你是第七个!”
原来,“凌子风”不是一个名字,而是一个代号,一个祭品的代号。
七代人,七个被选中的牺牲者,都叫这个名字,都背负着同样的宿命。
就在这骇人的真相被揭示的瞬间,一道灰色的幻影毫无征兆地在凌子风面前凝聚。
那是一个身披破烂僧袍的枯槁身影,手中捏着一根泛着幽光的、仿佛由人骨打磨而成的长针,上面穿着一根暗红色的、像是干涸筋络的“线”。
缝墙僧!
“莫让血成线——”幻影发出非男非女的诡异声音,如同无数冤魂的呓语重叠在一起,“血连墙,魂就断!”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人皮针线已化作一道流光,快得让人无法反应,径直扎向凌子风的心口!
这一针,并非要取他性命,而是要将他的血脉与这面墙彻底“缝合”在一起,让他成为这扇门新的“锁”,永世不得超生。
然而,面对这致命一击,凌子风眼中竟没有丝毫惧色。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根针,主动向前踏出了一步!
“噗嗤!”
骨针没入血肉,剧痛让他浑身一颤,但他却发出了一声压抑着无尽痛苦与愤怒的嘶吼:“那就断!我宁可魂飞魄散,也绝不再承这该死的命!”
他猛地伸手,竟一把抓住了那根刺入自己胸膛的骨针,在缝墙僧错愕的注视下,硬生生将其从血肉中拔了出来!
鲜血随着他的动作狂喷而出,染红了他半边身子。
他握着那根还在滴血的骨针,反手以血为引,将自己整条手臂的鲜血,狠狠地拍向了青铜门最核心的那块门心玉芯!
这一击,倾尽了他此刻所有的力量与意志。
“轰——!”
金纹炸裂!
那块晶莹的玉芯发出一声哀鸣,蛛网般的裂痕瞬间布满其上。
整面墙壁的残影再也无法维持,如同被打碎的镜子一般,轰然崩塌。
那扇紧闭了百年的青铜门,在剧烈的震动中,终于被推开了一道三寸宽的缝隙。
一股难以言喻的炽热气流,夹杂着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和某种古老洪荒的气息,从门缝中狂喷而出,吹得众人几乎站立不稳。
门缝中,一片混沌,看不真切。
就在这时,一道半透明的残魂缓缓在门前显现。
她银发飘散,面容绝美而哀伤,正是沈青禾。
她看着凌子风,眼中满是悲悯:“你若进门,必死无疑。”
凌子风咧开嘴,露出一个被鲜血染红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解脱和无畏的疯狂:“我早就不怕死了。”
他没有再看那扇门,而是缓缓转过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深深地看向了一脸泪痕的安静。
“如果我没了,”他的声音轻得像风,却清晰地传入安静的耳中,“替我记住——我不是为了当什么狗屁的守门人,我是为了……不当祭品。”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再没有一丝留恋,用尽最后的力气,纵身一跃,整个人如同一片落叶,投入了那道仅有三寸宽的门缝之中。
“轰隆——!”
青铜门仿佛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在他跃入的刹那间轰然闭合,严丝合缝,仿佛从未开启过。
一切,又恢复了死寂。
只有一滴血,从凌子风消失前的位置,自空中滴落。
那是从他的左耳坠下的最后一滴血。
血珠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却没有散开,而是在其中,缓缓浮现出一行微小却清晰的金色纹路。
名已焚,契未亡。
一阵阴冷的风不知从何处吹起,卷起地上的沙尘。
黑暗的角落里,响起了一片“悉悉索索”的声响。
无数双猩红的眼睛亮起,成百上千只皮毛灰败的回声鼠,如同潮水般涌了出来。
它们没有攻击任何人,而是径直围住了地面上那滴诡异的血珠,形成一个诡异的圆圈。
它们低下头,贪婪地啃噬着那滴血,喉咙里发出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在模仿人言的低语。
那低语汇聚在一起,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回荡,最后清晰地钻入安静的耳中:
“……下一个……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