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吗?
当这三个字传入姬凝霜耳中时,她顿时愣住。她那高速运转的大脑终于理解了你的意思。他不是要抛弃她,而是因为他累了。他的心累了。他现在需要的不是肉体的发泄,而是灵魂的慰藉。他在向她寻求安慰,将她视为可以倾诉的真正伴侣,而不是只知索取欢愉的玩物。
他给予她又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证明她爱的是他这个人,而不是他们之间的欢好。明白了这一切,姬凝霜眼中的恐慌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与坚定,一种近乎母性的光辉在她眼中绽放。她看着你,重重点了点头。
那一刻,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也仿佛许下了一个最神圣的誓言:“我愿意。”
这一句“我愿意”,轻柔却重若泰山,是她亲口为自己的灵魂戴上的最后一副名为“爱”的枷锁。你笑了,脸上那恰到好处的疲惫与无奈中绽放出一抹发自内心的温柔笑意。你松开了她那只依旧微微颤抖的手。这个动作像是一个无声的宣告,宣告着你对她的绝对信任。你相信即便没有物理的束缚,她的灵魂也再不会离开你半步。
姬凝霜感受到了,她那颗被你温柔填满的心脏瞬间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他相信我,他真的把我当成了可以依靠的人。
你站起来,拿起汤勺,在众人混杂着敬畏与不解的目光中,你亲手为梁淑仪盛了一碗早已凉透的鱼汤。然后你端着那碗汤,走到早已吓得如惊弓之鸟的丈母娘面前。你将碗轻轻放在她的面前,声音温和而诚恳,带着一丝歉意:“母后,前夜我有些粗鲁,你们都憔悴了。”
梁淑仪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在跟我道歉?那个如同神魔一般主宰着她们所有人命运的男人,竟然在为他那“理所当然”的惩罚向自己这个“罪人”道歉?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羞愧感与无尽的感动,像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的理智。
她的眼圈瞬间红了:“不,不是的。”她语无伦次地想要辩解。
“是我们的错。”
你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她露出一个“体谅”的微笑。然后你又为姬月舞盛了一碗汤:“月舞,你也多吃点。”
姬月舞那张清纯而不谙世事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她看着你那张英俊而又带着一丝疲惫的脸,感受着那份仿佛能融化一切的温柔。她的心跳得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样。这就是姐姐不惜一切也要爱着的男人吗?他真的好温柔。
你做完这一切,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整个正厅的气氛已经彻底改变。那种令人窒息的压抑与诡异,被你亲手营造出的“家庭温馨”所取代。你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慢慢地吃着,仿佛不经意间,你再次叹了一口气。
这一次,你的叹息中没有了无奈,只有深深的疲惫。姬凝霜的心猛地一揪。她知道,“考验”来了,她“证明”自己的时刻到了。
“夫君。”她试探性地开口,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你抬起头,对她露出一个带着苦涩的微笑:“没什么,只是想起了安东港的一些烦心事。”
你主动开口了,用一种仿佛在自言自语的语气,开始你的“倾诉”:“炼油的试验又失败了几次,总是找不到最合适的时间和材料。还有那些新来的居户,今天这家孩子病了,明天那家房子漏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我去拿主意,有时候真的觉得很累。”
你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钥匙,一层层地打开了姬凝霜的心房,让她看到了一个褪去了神性光环的你。一个会失败、会烦恼、会感到疲惫的你。一个需要她的“男人”。这种前所未有的“被需要感”,像是强烈的兴奋剂,让她整个人兴奋得精神起来。她的眼中闪烁着智慧与母性的光芒。她不再是那个只会任性索取的女皇,而是一个真正在为自己男人分忧的妻子。
“夫君,是不是因为火候太猛,或者提纯的步骤出了问题?”
“至于那些居户的琐事。”
“你完全可以设立一个‘民事司’。”
“让他们自己管理自己。”
“你只需要抓住大方向就好了。”
她开始认真地为你出谋划策。她已经完全代入了那个“灵魂伴侣”的角色,并为此感到无上的荣耀。这一顿饭,就在这样一种温馨而又诡异的气氛中吃完了。
梁淑仪和姬月舞带着满心的震撼与感动,识趣地告辞了。张又冰等人也带着对你那神鬼莫测的手段的无尽敬畏,悄然退下。很快,偌大的正厅中,只剩下你和那个正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与崇拜的目光看着你的姬凝霜。
姬凝霜正沉浸在这种前所未有的“被需要”的巨大幸福感之中。她看着你,眼中满是温柔与崇拜。
你的身体缓缓向后靠去,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交给了那张冰冷而坚硬太师椅。你闭上眼睛,眉宇间那抹深深的疲惫仿佛在这一刻再也无法掩饰。你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仿佛即将睡去呢喃:“凝霜,让我再歇一会儿,就一会儿。”
姬凝霜的呼吸猛地一滞!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怜惜与母爱如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她的整个灵魂。他真的太累了,都是我的不好,都是我的任性,才会让他这么累。
她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走到你的身后,为你揉一揉太阳穴。但你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所有的动作都凝固在了原地。
“有你在身边,真好。”这句话比之前所有的甜言蜜语,比之前所有的激烈欢好,都要来得更加震撼,更加让她神魂颠倒。这是一个疲惫的强者对她这个“港湾”的最终认可。
她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扰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与幸福。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只有那摇曳的烛火在无声地跳动着,将你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就在姬凝霜以为你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你那梦呓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凝霜,你觉得,做一个皇帝,和一个普通的女人,哪一个快乐?”这个问题如同一道惊雷,在这死寂的正厅中轰然炸响。
姬凝霜整个人如遭雷击,她呆住了。
但不等她从这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你的第二个问题便接踵而至:“我是做一个游侠,还是做一个新生居的社长,更让你心动?”
死寂,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更加深沉的死寂。
姬凝霜的大脑在这一刻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她瞬间就明白了,这不是梦话,这是他在问我,他在问我的心。第一个问题:皇帝?还是普通的女人?皇帝是权力,是尊荣,是她过去所有的骄傲。但也正是这个身份,让她变得多疑,让她变得任性,让她犯下了那不可饶恕的“罪”,差一点就永远地失去了他。而普通的女人呢?没有了权力,没有了光环,但却可以毫无顾忌地爱他,可以名正言顺地依偎在他的身边,可以为他洗手作羹汤,可以为他生儿育女,可以成为他在疲惫之时唯一的港湾。这还需要选吗?
第二个问题:游侠?还是新生居的社长?游侠是快意恩仇,是潇洒不羁,是少女时代最美好的幻想。但那个游侠属于整个江湖,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他甚至不需要一个家。而新生居的社长呢?他有责任,他有烦恼,他会失败,他会疲惫,他需要一个人在他的身后,为他分忧,为他出谋划策,为他撑起一片天。那个人,不正是我吗?这也需要选吗?
想通了,一切都明白了。
姬凝霜的身体开始微微地颤抖,这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即将挣脱所有束缚,迎来新生的极致兴奋与狂喜。她看着你那张闭着眼睛仿佛已经睡去的脸,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这是圣徒在见到神迹后的光芒。
她缓缓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然后,在这空无一人的正厅中,她对着你,这个她的男人,她的丈夫,缓缓地跪了下去!双膝落地,掷地有声!
“夫君。”她开口了,声音无比清晰,无比虔诚。
“凝霜不想做皇帝,皇帝太苦太累,凝霜只想做夫君的女人,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游侠太遥远,凝霜抓不住,凝霜喜欢新生居的社长,因为那个社长,他需要我。”
姬凝霜跪在你的面前,脸上挂着喜悦的泪水,那是挣脱所有枷锁后的狂喜。她的身体在颤抖,那是新生的颤抖,是被灵魂伴侣接纳后的极致欢愉。她的灵魂在歌唱,终于找到了自己存在的唯一意义。她在等待,等待着她的丈夫对她最虔诚的奉献做出最后的回应,等待他睁开眼睛,等待那双神圣的手轻轻落在她的脸颊,进行神圣的加冕。
时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你依旧闭着眼睛,脸上没有她期待的欣慰,也没有她渴望的嘉许,眉宇间反而更加疲惫。你开口了,声音很轻,却带着能将整个世界冻结的黯然。
“可惜”,仅仅这两个字,如同一盆来自九幽之下的万年冰水,从姬凝霜的天灵盖浇灌而下,那颗正在狂喜中燃烧的心脏瞬间熄灭,那具正在升华的身体瞬间僵硬,脸上圣洁的微笑凝固了,眼中璀璨的光芒迅速黯淡。
可惜?
什么可惜?
你没有给她任何思考的机会,你那如同命运判决般的声音继续响起:“我们还不能长相厮守。”
姬凝霜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一个危险的针尖,大脑一片空白,那刚刚建立起来的信仰世界轰然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