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一块巨大而沉重的黑丝绒,缓缓覆盖了云顶山麓别墅区的每一寸土地。
往日里,这个时间的安全屋早已是灯火管制,所有窗帘紧闭,外围的巡逻队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气氛肃杀得如同一座军事要塞。
然而今晚,一切都显得诡异地不同。
别墅一楼客厅的落地窗帘竟然只拉上了一半,明亮的灯光毫无遮掩地倾泻而出,将花园的一角照得亮如白昼。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情景。
苏月霜、陆雪,甚至连一直深居简出的陆芸女士三人都穿着舒适的居家服,慵懒地窝在巨大的沙发里。她们面前的茶几上摆满了薯片、爆米花和各种果汁饮料,墙壁上那一百二十寸的超大屏幕上,正播放着一部时下最火的喜剧电影。
“哈哈哈……这个演员太搞笑了!他怎么能想到把芥末塞进甜甜圈里!”
“苏总您看,他自己的脸都绿了!”
客厅里不时传来陆雪和陆芸那清脆而又毫无防备的笑声,就连一向清冷高傲的苏月霜,嘴角也挂着一抹放松的浅笑。
整个别墅都沉浸在一片温馨、祥和甚至有些懒散的氛围中,仿佛之前所有的爆炸、狙击和死亡都只是一场从未发生过的噩梦。
……
距离别墅八百米外,是月浦废弃钢铁厂那座早已锈迹斑斑的三号高炉顶部。
一道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正如同石化的雕像般一动不动地俯卧在那里。
他就是“毒蛇”,马库斯·霍夫曼。
他身上披着一件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的特制吉利服,手中端着一架德制亨索尔特(hensoldt)军用夜视望远镜,正将别墅内那片“温馨”的景象尽收眼底。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那双如同蛇信般冰冷的眸子里闪烁着警惕与怀疑。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根据他之前收集到的情报,这栋别墅的安防等级高得令人发指,那个叫苏月霜的女人更是谨慎到了极点。可今晚,她们却像一群在庆祝节日的无知羔羊,毫不设防地将自己暴露在了他的视野之内。
这是陷阱吗?
“毒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
他缓缓移动望远镜,将视线投向别墅的二楼。
二楼的窗帘同样没有拉严,一间看起来像是健身房的房间里灯火通明。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里面进行着大负荷的力量训练。
是夜王!
“毒蛇”的瞳孔猛地一缩,呼吸在瞬间变得急促了一分。
他看到那个男人赤裸着上半身,古铜色的肌肤上布满了狰狞的旧伤疤和一道尚未完全愈合的新伤。汗水如同溪流般从他那棱角分明的脸庞滑落,浸湿了他额前的黑发。他正咬着牙,一次又一次地推举着一个重量惊人的杠铃,沉重的喘息声仿佛隔着八百米都能听到。
他的动作充满了力量,但也透着一丝力竭后的勉强。
他甚至没有拉上窗帘!
“毒蛇”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猎食者特有的残忍。
他明白了。
这不是陷阱。
这是挑衅!是羞辱!
那个男人在用这种最狂傲、最愚蠢的方式向他宣告:我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就算我受了伤,就算我把自己当成靶子,你也奈何不了我!
“愚蠢的东方人……”“毒蛇”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冰冷的德语,“傲慢终将让你坠入地狱。”
他认为自己已经彻底看穿了对手的心思。在昨夜那场惊世骇俗的狙击之后,这个夜王一定认为自己已经远遁千里,所以才会如此放松警惕,甚至用这种方式来发泄心中的郁结。
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千载难逢、足以一击致命的绝佳机会!
“毒蛇”不再犹豫,他收起望远镜,如同一只灵巧的猿猴,悄无声息地从数十米高的高炉上滑下。
他没有选择这个视野最好但也最容易暴露的狙击点。
他要去另一个地方。一个他昨天白天花了一整天时间才找到的、更加刁钻、更加隐蔽、却能完美覆盖那个健身房窗口的……终极猎杀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