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轰鸣声如同被压抑的野兽低吼,林夜驾驶着越野车在车流中穿梭,脑海里却不断回响着沈梦那句“你一定要幸福”。
那双含泪而倔强的眼睛,像一根细针,扎在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带来一阵阵名为“心疼”的陌生刺痛。
然而,苏月霜电话里那句冰冷的“正式宣战”将他瞬间从这份纷乱的情绪中拽回了现实。
他知道,留给他感伤的时间已经没有了。
当他风驰电掣地赶回天美集团总部,推开顶层总裁办公室大门时,一股凝重如实质的硝烟味扑面而来。
这里已经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战争室”。
苏月霜站在巨大的电子屏幕墙前,屏幕上分割成数十个小窗口,红绿交错的股价曲线、飞速滚动的交易数据以及各大财经网站的头条新闻,构成了一幅令人心惊肉跳的战场态势图。
她已经换下早上的居家服,重新穿上了那身银灰色职业套裙,乌黑的长发高高盘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清冷的凤眸里只有冰冷的火焰在燃烧。
“苏总,奥罗拉资本联合了至少五家境外热钱,正在不计成本地砸盘!我们的股价已经跌破了发行价!”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交易主管满头大汗地汇报道。
“公关部报告!网络上突然出现三百多个自媒体账号,同时发布关于我们集团资金链紧张、海外项目亏损的负面新闻,措辞、角度、发布时间都高度一致,是精心策划的舆论攻击!”另一个部门负责人声音发颤。
办公室里的几位核心高管个个神色惶然,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小船,只有苏月霜一个人,像一根定海神针,撑起了整片即将倾覆的天空。
“慌什么!”苏月霜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让嘈杂的办公室安静下来,“股价跌了,就用资金给我拉回去!舆论攻击,就立刻启动危机公关预案,发律师函,报警!他们要战,我们就陪他们打!”
她的镇定感染了众人,混乱的场面稍微稳定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苏总,我不同意!”
说话的是集团的副总裁赵建国,一个年近五十、在公司里德高望重的老臣。他扶了扶眼镜,一脸忧心忡忡地说道:“奥罗拉资本的体量是我们的数倍,跟他们打对攻战,无异于以卵击石。我建议,我们应该立刻收缩防线,暂时放弃护盘,集中资金保住核心业务,同时尝试与对方接触,看看他们的条件是什么。”
这番话听起来老成持重,却让苏月霜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林夜刚走进门,就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没有说话,只是像个幽灵般找了个角落站定,目光落在了那位赵副总的身上。
他不懂什么叫砸盘,什么叫护盘。但他懂人。
他看到,赵建国在说这番话时,虽然表面上痛心疾首,但他的左手却不自觉地在裤缝上反复摩挲,这是内心极度紧张、试图通过小动作来缓解压力的表现。
他看到,在苏月霜目光扫过来时,赵建国的眼神有零点三秒的躲闪,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那是典型的谎言被注视时的生理反应。
他看到,赵建国端起水杯喝水时,手有轻微的颤抖,以至于一滴水洒在了他昂贵的西装上,而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赵总,”苏月霜的声音冰冷如刀,“你的意思是让我向一群连脸都不敢露的强盗投降?”
“苏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为了公司的大局着想。”赵建国还在辩解。
“够了。”苏月霜打断了他,“我的决定不会改变。散会,各位去执行命令。”
高管们如蒙大赦,纷纷起身离开。赵建国擦了擦额头的汗,也跟着人群向外走去。
当所有人都离开后,办公室里只剩下林夜和苏月霜两人。
刚才还坚不可摧的冰山女王,在这一刻终于露出一丝疲惫。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走到林夜身边,声音有些沙哑:“你怎么看?”
林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那个赵副总,在公司多久了?”
“快二十年了,是我父亲那一辈留下来的老臣,一直忠心耿耿。”苏月霜有些不解。
“未必。”林夜摇了摇头,他走到苏月霜的办公桌前,拿起一支笔,在一张白纸上画了一个潦草的人形。
“他的眼神,”林夜在人形的眼睛位置点了一下,“在你质问他时向右下方偏移,这是大脑在虚构画面和说辞时的典型反应。”
“他的手,”林夜又在人形的手部画了个圈,“一直在做重复性的安抚动作,说明他的潜意识在对抗巨大的心理压力。”
“最重要的一点,”林夜丢下笔,看着苏月霜,“他说那番话的时候,呼吸频率比正常状态下快了百分之三十,心跳至少在一百二十次以上。这不是一个为公司担忧的忠臣该有的反应,这是一个即将暴露的叛徒在恐惧被揭穿时的反应。”
苏月霜震惊地看着林夜。她从未想过,可以从这个角度去分析一个人。这已经超出了商业的范畴,这是审讯,是心理战!
“这、这只是你的猜测。林夜,这里是商场,不是战场。”苏月霜的理智让她还存有一丝怀疑。
“人心就是战场。”林夜的回答斩钉截铁,“给我权限,我来证明给你看。”
苏月霜看着林夜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那里充满了她无法理解的智慧和绝对的自信。她知道,这是她现在唯一能抓住的最锋利的武器。
她不再犹豫,拿起内部电话,直接接通了安保部。
“王虎,我是苏月霜。从现在起,林总监拥有调动安保部所有资源和查看所有监控的最高权限。他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