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逐渐泛起鱼肚白，飘渺的云雾托起第一缕微光，那光似有似无，让人疑心是错觉。
颜书揉了揉发晕的眼睛，再一看，它却在雾霭里颤了颤，挤出几点金光。
视线挪回到暗自恢复体力的潘年，他紧紧握着溯时剑，珠串般的血滴顺着剑身滚落。
剑上的鳞片七零八散，剑身微微震颤，像是凶兽哀鸣。
但至少，潘年还有他的剑。
颜书捏着身上仅剩的一张符咒——绕火符，她想起了林清野。
她要是像林清野一样，会徒手画符就好了。
没有符的符修，就像折断翅膀的禽鸟，纵有万般造化，也只能深陷泥沼。
撇去杂念，颜书用刚刚吸收的一点灵力，止住流血不停的伤口。
取胜的信心已经渺茫，可她不停地告诉自己，她不会输的。
她是不可能会输的。
她还能站起来，她还没有倒下。
但她还能做什么呢？
颜书眼眸沉静如水，她右手夹着绕火符，开口笑道，“潘师兄，认输吗？”
潘年微愣，刚想说什么，便被一嘴的血沫呛住。
“咳咳...颜师妹，不必诈我。”他摸了一把嘴角，抚向溯时剑身不断跳动的金色血线，“你没有符了吧。”
他突然向前挥剑，剑气化作两道巨大的旋涡，一端连接苍穹，一端扎根地面，封锁颜书所有的退路。
颜书眉目一沉，她迎着剑气快跑几步，绕火符以她自身为柴燃得热烈，也护着她不受剑气侵袭。
不能动用血灵之力，雷劫也隐去了，她还能做什么呢？
泥丸宫的刺痛让她眼前炸开金星，指尖深深陷入掌心，她担着可能会变成傻子的风险，将所有的神识放了出去。
听到潘年痛苦的叫声后，颜书心里松了一口气。
鼻腔里满满的焦糊味，她借着浓烟欺身上前，一拳打在潘年的腹部。
潘年的瞳孔猛地收缩，头脑一片空白，不知是被颜书堪比炼虚的神识肆虐，还是看见一个符修挥拳而惊诧。
他下意识地挥剑，颜书被剑气掀飞，狠狠砸在斗台上，肋骨断裂的脆响清晰可见。
潘年摇摇晃晃，险些倒下，他费力将溯时插入地面，稳住身形。
颜书大叫一声爬了起来，一拳朝着潘年的下巴而去。
剑修被打倒在地，溯时剑也从手中掉落，摔在一旁。
疼痛让潘年清醒过来，可带着锐响的拳头直击面门，又让他向后仰倒。
颜书是没有符了，但还有她自己。
她用膝盖狠狠压上潘年的小腹，侧身躲开潘年掐向她脖子的手，三拳砰砰打在他的鼻骨。
温热的血，混着碎骨渣从鼻腔喷涌而出，溅在颜书的脸上，也糊住了潘年的眼睛。
剑修的世界，瞬间变成一片晃动的猩红。
要输了。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打下去了。
耳边如万只铁蝉振翅，嗡鸣不止。
断裂的骨茬扎在血肉里刺痛异常，可他的心莫名静了起来。
也许只有这种时候，他才能有理由忘记师傅的叮嘱，忘记自己的使命。
杭雪湄的儿子不好当，她的弟子也不好当。
寒来暑往，试剑崖的风雪总在九月准时漫过山顶。
即使在最寒冷的日子里，不论他挥剑到多晚，他都能看见师傅的身影。
她说：
“潘年，功课不可废。”
她持剑挡住潘年的剑锋：
“潘年，你的修为攀升得太慢了，明日再加四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