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音落下,议事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钱管事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那股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不再掩饰。
“罗首领,你可要想清楚。”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冷意,“拒绝墨羽的友谊,就是选择与多方为敌。定北堡这艘破船,还能经得起几次风浪?”
“破船?”我站起身,走到窗边,指着外面那些正在默默清理战场、修补工事的士兵,指着那些虽然疲惫却依旧挺直脊梁的身影,“钱管事,你看到的是破船,我看到的,是打不垮的骨头!沈大哥用命告诉我们,定北堡的旗,不能倒!这旗,现在由我扛着!是迎风招展,还是被人踩在泥里,得由我们自己说了算!”
我转过身,目光扫过韩墨和徐渊,他们眼中都闪烁着与我同样的决绝。我重新看向钱管事,语气斩钉截铁:“合作,我们欢迎。墨羽可以提供资源,可以共享部分非核心的技术成果,定北堡可以作为你们在北地的一个贸易点和信息源。但核心工坊,军队指挥权,定北堡的内部事务,必须由我们自主!这是底线!”
我往前踏出一步,逼视着他:“如果墨羽觉得无法接受,那就请便!定北堡就算最后战至一兵一卒,也绝不会跪着求生!”
沉默。长久的沉默。
钱管事死死盯着我,似乎在评估我的决心,也在权衡利弊。他带来的那点粮食和药材,对我们来说是雪中送炭,但对墨羽庞大的体系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他们更看重的,是我脑子里那些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和定北堡展现出的顽强战斗力。
彻底撕破脸,他们或许能通过其他手段弄到一些技术,但一个充满敌意、拥有自保能力的定北堡,绝非他们乐见。一个合作的、拥有一定自主权的定北堡,反而能成为他们在北地牵制朝廷和北莽的一颗有力棋子。
良久,钱管事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公式化的笑容,只是这次,少了几分虚假,多了几分凝重。
“罗首领,果然……魄力非凡。”他缓缓开口,“你的条件,我会如实禀报东家。不过,在得到东家明确回复之前,这批物资,就当是墨羽展现的诚意,赠予贵部了。”
他妥协了。至少是暂时的妥协。
“那就多谢钱管事了。”我微微拱手,心中却没有丝毫放松。与墨羽的合作,如同走钢丝,必须时刻警惕。
送走钱管事,我们立刻将粮食和药材分发下去。有了这些东西,堡内濒临崩溃的人心总算稳定了一些。
接下来的几天,官军大营果然开始分批拔营,向后撤退。探子回报,杨督师似乎真的接到了紧急命令,率主力匆匆南返,只留下少量部队监视。
压在心头的最大一块石头,暂时移开了。
我们获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掩埋了所有阵亡的弟兄,将沈炼安葬在堡内最高处,面向南方,让他能看到这片他誓死守卫的土地。
葬礼上,所有人都沉默了。没有嚎啕大哭,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悲伤和更加坚定的眼神。沈炼走了,但他的魂,留在了这里。
葬礼之后,我、韩墨、徐渊、石柱、侯青,以及伤愈后沉默了许多的赵铁鹰,聚集在议事厅。
“诸位,”我看着这些一路生死与共的伙伴,声音沉稳,“沈大哥不在了,但定北堡还在。外面的威胁也还在。官军会卷土重来,北莽狼子野心,墨羽居心叵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走?”
韩墨首先开口:“当务之急,是恢复元气。利用墨羽提供的资源,加紧生产,囤积粮草,招募流民,训练新军。我们必须尽快让自己重新强壮起来。”
徐渊点头:“练兵之事,交给我。吃了这次亏,新兵训练要更加严苛,火铳手的训练也要加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