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再次轻轻揉了揉女儿的头顶,动作轻柔,声音却冷得像冰。
“楠姐儿,看来……有人想让我们一家死在路上啊。”
…………
李贵拿着毒药回到驿站房间后,一改方才在黑衣人面前的谄媚嘴脸,脸上的横肉都因后怕而微微颤抖。
他关上门,背靠着粗糙的门板,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那口气带着酒臭和冷汗的酸味,在这间狭小憋闷的上房里弥漫开来。
他摊开手掌,借着从窗户缝隙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死死盯着那只小小的瓷瓶。
“七日绝……”
他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舌头都有些打卷。
这玩意儿可比他以前用的那些蒙汗药、巴豆霜厉害多了,是真正要命的东西。
办好了,封宁城张管事会把剩下的银子给他。
办砸了,这瓶药,他自己留着喝。
一想到黑衣头领那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神,李贵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毫不怀疑,自己要是搞砸了,对方有一百种方法让他和墨家人一样,“意外”死在路上。
这差事,是富贵,也是催命符。
他愁眉不展地在屋里踱步,脚下的地板被他踩得“吱呀”作响,像是在为他此刻烦躁的心情配乐。
这药要如何下才好?
钱大人的意思很明白,宁安郡主要的是墨家人的命。
山体塌方那一下,队伍里已经折损了近二十号人,这要是再出岔子,别说他没法跟上头交代,光是这人数对不上,就够他喝一壶的。
所以,这药绝对不能下在流放队伍统一的饭食里。
那一大锅糙米糊糊,所有人都盯着,谁多吃一口,谁少喝一汤,都一清二楚。
他要是敢在里面动手脚,第二天倒下的就不是墨家一家,而是一整个队伍。
到时候,他李贵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他娘的!”
李贵烦躁地骂了一句,一脚踹在桌腿上。
桌子晃了晃,上面的茶壶盖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几瓣。
单独下毒?
李贵脑子里闪过墨宁轩那张看似温和却总带着几分审视的脸。
还有那个墨家老太婆,眼神像刀子似的。
这家人精明得很,一路上看似配合,实则处处提防。
自己要是无缘无故给他们送吃的,不等于直接告诉他们“饭里有毒”吗?
李贵越想越头大,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抓着自己本就不多的头发。
这事儿,比他想象的要棘手得多。
他需要一个万无一失的法子,一个让墨家人心甘情愿,或者说,是不得不吃下这“特供”饭菜的法子。
“头儿,您还没睡呢?”
门外传来一个压低了的声音,是跟着他混的差役三子。
“滚进来!”
李贵没好气地吼道。
门被推开一条缝,三子探头探脑地溜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小壶酒。
“嘿嘿,头儿,我看您心烦,给您弄了点酒解解乏。”
三子把酒放到桌上,眼尖地看到了地上的碎瓷片。
“哎哟,这是怎么了?”
“少他娘的废话!”
李贵瞪了他一眼,拿起酒壶就往嘴里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烧下去,让他烦躁的心绪稍稍平复了些。
三子是他的心腹,有些事倒也不用瞒着。
李贵抹了把嘴,压低声音问道。
“三子,我问你,要是你想让人吃点独食,还不能让别人看出来,得用个什么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