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敲打着国子监号舍的窗棂。
年关的气息随着街市上日渐增多的红灯笼和爆竹声,愈发浓郁起来。
陈耀祖、王富贵、姚宗胜三人从学堂归来,围坐在烧得暖融融的炭盆边。
望着窗外陌生的京城景致,一股难以言喻的思念之情,悄然在心头蔓延。
“这一转眼,都快过年了。”王富贵难得收起了平日里的跳脱,托着腮帮子,声音有些闷闷的。
“也不知道我爷奶这会儿在干嘛?肯定又在念叨我这个不省心的孙子,大过年的也不着家。”
姚宗胜拨弄着炭火,火星噼啪轻响,他低声道:
“我娘身子骨弱,往年这时候,我都得盯着她喝补药,也不知今年她有没有按时喝……”
陈耀祖没有说话,目光却仿佛穿透了重重屋宇,飞回了那座熟悉的陈家小院。
他似乎能看到母亲张小花正带着姐妹们在灶房忙碌,准备着过年的吃食,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慈祥的笑脸;
父亲陈大勇或许正和阿爷坐在堂屋,一边喝着粗茶,一边念叨着他们在京城是否安好;
小弟耀宗定是趴在桌上,认真地写着大字,偶尔抬头问一句“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正当三人沉浸在思乡情绪中,有些怅然若失时,院门被敲响了。
邓峰引着几个风尘仆仆的镖师走了进来,他们身后是几个沉甸甸的大箱笼。
“陈公子,王公子,姚公子,”为首的镖师笑着拱手,“贵府托我们镖局送的年货到了!一路紧赶慢赶,总算在年前送到了!”
年货?家乡来的年货!
三人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几乎是同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快步迎了上去。
箱笼被一一打开,浓郁而熟悉的家乡气息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满屋的寂寥与乡愁。
“这是我家厨娘做的腊肉和香肠!”王富贵眼尖,拿起一串色泽红亮、油脂均匀的腊肠,凑到鼻子前深深一嗅,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就是这个味儿!我家厨娘独家秘方,京城绝对吃不到!”
姚宗胜则小心翼翼地捧起一个陶罐,打开封口,一股酸甜诱人的气息溢出:
“是我祖母腌的梅子酱!我小时候咳嗽,她总给我冲水喝……”他说着,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陈耀祖的箱子里东西最多,也最杂。有张小花亲手纳的千层底布鞋,针脚细密结实;
有钱秀娥做的辣酱和腐乳,封得严严实实;
有小弟耀宗歪歪扭扭写的一封信,报告着自己的学业和思念;
还有一大包炒熟的花生、瓜子。
每拿出一件东西,都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那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触感,仿佛将遥远的清丰县一下子拉到了眼前。
三人围着这些来自千里之外的“宝贝”,摸摸这个,看看那个,脸上洋溢着幸福又带着点酸楚的笑容。
“他们……定是怕我们在京城吃不惯,穿不暖……”陈耀祖摩挲着手中柔软的布鞋,声音有些哽咽。
这沉甸甸的,哪里是年货,分明是家人沉甸甸的牵挂与爱意。
王富贵狠狠抹了把眼睛,豪气干云地一拍箱子:“他娘的!等小爷我以后在京城站稳了脚跟,考完了乡试,说什么也要把我爹我娘,还有我那爱唠叨的阿爷阿奶,全都接来!再也不分开了!”
姚宗胜重重点头,眼神坚定:“不错!定要早日接家人团聚,承欢膝下,以尽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