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没有提高音量,也没有任何威胁性的动作,只是用那种毫无感情起伏的、清晰的语调,提出一个又一个具体到令人发指的问题。
她的问题仿佛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剥开里奥南多记忆中的每一层伪装和侥幸。
“说说看,‘山猫帮’在西南部的主要货物集散地,除了圣西尔克洛那个庄园,还有哪几个?准确地点。”
“你们通过科西嘉岛中转,与‘我们的事业’(saNostra,西西里黑手党)进行交易的资金结算渠道,具体是通过哪几家瑞士银行的匿名账户?账户代号是什么?”
“雷蒙·巴斯蒂安在波尔多港海关的内应,名字,职务,以及你最后一次与他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关于‘光荣会’(‘Ndraa,意大利卡拉布里亚黑手党)试图通过阿尔卑斯山小道向法国渗透人员的计划,你知道多少?具体的入境点和接应人。”
里奥南多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提线木偶,有问必答,不敢有丝毫隐瞒和犹豫。他不仅交代了自己所知的一切关于意大利黑手党在法国南部网络的情报,为了“戴罪立功”,更是将他所了解的、法国本土像“山猫帮”这样的黑市团伙的内部结构、核心成员、秘密据点、交易习惯、甚至是一些头目见不得光的隐私和把柄,都如同倒豆子般倾泻而出。
薇薇安静静地听着,偶尔在面前的笔记本上记录下几个关键词。她的表情始终没有任何变化,但眼底深处,却仿佛有无数条情报的暗流在汇聚、分析、编织成一张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庞大的网络地图。
当里奥南多因为极度疲惫和精神紧张而几乎虚脱时,薇薇安合上了笔记本。
“你可以休息了。”她淡淡地说了一句,站起身。
里奥南多如蒙大赦,几乎要瘫软在地,被两名面无表情的情报人员架了出去。
薇薇安走出审讯室,来到隔壁的分析中心。巨大的法国地图上,已经根据里奥南多的供词,标注上了密密麻麻的红色标记和连线。
一名高级分析师迎了上来:“特莱姆森同志,初步交叉验证显示,费尔罗提供的情报可信度很高。尤其是关于‘山猫帮’和西南部网络的部分,与我们从其他渠道获得的零散信息高度吻合。”
薇薇安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地图,最终定格在西南部那个标注着“圣西尔克洛”和“科尼亚克”的区域。
“通知多列士部长,”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内务部可以开始准备西南地区的清扫行动计划了。目标:雷蒙·巴斯蒂安及其‘山猫帮’核心成员,以及所有关联的腐败节点。”
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至于那些还在为意大利货物迟到而心焦的先生们……告诉他们,不用再等了。”
分析师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明白!我们会通过‘适当’渠道,让南部的老鼠们知道,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薇薇安转身离开分析中心,走向自己的办公室。窗外,巴黎的天空依旧阴沉。但她知道,一场针对公社内部毒瘤和外部渗透势力的、更加深入和彻底的清算风暴,已经随着里奥南多的开口和枫丹白露的陷落,正式拉开了序幕。
无论那些躲在南部山谷还是其他阴暗角落里的鼹鼠如何嗅觉灵敏,如何焦躁不安,只要他们还在法兰西公社的土地上,他们的结局,从薇薇安·特莱姆森开始认真审视这份名单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等待他们的,不再是黑市交易的暴利,而是革命铁拳的无情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