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兵临淮水(1 / 2)

深夜,城楼上的火把在风里摇晃,将斥候脸上的泥污照得忽明忽暗。

李昭的手刚搭在剑柄上,指尖便触到了金属的凉意——这凉意顺着手臂窜进心脏,让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他的声音比夜色更沉。

斥候的膝盖重重磕在青砖上,指甲几乎要抠进城砖里:王彦章的前锋到了淮水南岸!

末将亲眼见着他们砍了三十棵大柳树,正往河心抛树干搭浮桥!他喘得像拉风箱,脖颈上的青筋鼓成蚯蚓,对岸至少有五千人,火把把河面照得跟白天似的!

城墙上的火把突然爆响,溅起的火星落在李昭的甲胄上,烫得他一缩肩。

他望着北方浓重的夜色,喉结动了动——前世史书里王彦章善使铁枪,号王铁枪,性如烈火的记载在脑海里炸开。

朱温派这员猛将做前锋,分明是要速战速决。

传我命令。他转身时披风带起一阵风,吹得身后将领们的帽缨猎猎作响,立刻点齐亲卫营、弩箭营,还有新训的三千步卒。他的目光扫过人群,在徐温腰间的玉牌上顿了顿——那是他前日刚赐的行军司马令牌,半个时辰内到演武场集合。

主公!一名牙将跨前半步,铠甲相撞发出脆响,末将愿带三百骑先去探路——

不必。李昭打断他,手指重重叩在城垛上,王彦章要的就是我慌乱分兵。他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民居灯火,声音放软了些,去把张老医正请来,给这位兄弟灌碗热姜汤。他指了指瘫坐在地的斥候,那士兵的靴子底还沾着淮水的淤泥,他跑了一百多里地,马蹄铁都磨穿了。

演武场的点将台很快被火把照得通亮。

李昭站在台中央,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人头——有跟着他从寿州起兵的老兵,也有刚脱下锄头的新兵,此刻都攥着兵器,眼睛亮得像狼。

明日辰时开拔。他抽出佩剑,剑刃映着火光,目标淮水防线。

台下响起此起彼伏的声,混着铠甲摩擦的沙沙响。

徐温从队列里走出来,腰间的令旗在风里翻卷:末将愿领前锋。

李昭摇头:你随我中军。他的目光掠过人群,落在最前排的郭崇韬身上——那书生昨日还穿着青衫,今日已换上皮甲,子俊(郭崇韬字),你带二十骑,沿淝水西岸查探,如有百姓未及转移,务必护他们向南。

郭崇韬抱拳,甲片碰得叮当响。

次日清晨,东方刚泛起鱼肚白,寿州城门就被推开。

李昭勒住马,眼前的景象让他喉头一紧——街道两旁站满了百姓,老的扶着小的,手里举着灯盏,青烟从铜炉里袅袅升起,混着露水的潮气,裹着艾草的苦香。

大人!一个老妇人颤巍巍挤到马前,鬓角的白发沾着晨露,我家那口子去年饿死在逃荒路上,是您开仓放粮救了我孙儿。她从怀里摸出个布包,这是我连夜烙的麦饼,您带着路上吃。

李昭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接过布包。

麦饼的热气透过粗布渗出来,烫得他眼眶发酸:阿婆,某必不负寿州父老。他起身时,看见人群里有个小娃娃举着用柳枝编的,正有模有样地学他挥剑,等某回来,带你们看淮水边上的桃花开。

送行的人群里响起抽噎声,有妇人把煮熟的鸡蛋往士兵怀里塞,有汉子拍着战马的脖子低声说好好护着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