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本能地用星轨镐残柄护住头脸,再睁眼时,药婆婆已瘫坐在地。
她的皮肤正在龟裂,黑血从每道裂缝里渗出来。
原本红润的面容迅速干瘪,发间的玉簪“当啷”坠地——那里面封存的不是香料,是被她炼成人彘的丹童怨气。
“反噬……怎么会反噬?”她颤抖着去摸腰间的丹囊,却只抓出一把药渣。
最后一缕丹气从她口中逸出时,整个人“噗”地坍缩成一具裹着人皮的药渣。
“铁鼻!”林野从炉顶跃下,星轨镐残柄在锁链上一磕——这柄断镐是他用三个月矿渣磨出来的,此刻竟迸出火星。
铁鼻的锁链“哗啦”落地,他扑过去抱住林野:“兄弟,我就知道你能行!”
“所有活着的,跟我走!”林野反手拽起离他最近的老矿工,指尖按在主炉阵眼上。
道禁反制的咒文在他识海流转,灰扑扑的炉壁突然震出裂纹——这是他三天前用矿灰混着自己的血,偷偷涂在砖缝里的“地道引”。
“轰”地一声,半面铜墙轰然倒塌,露出一条铺满矿车轨道的暗道。
废脉者们的哭嚎混着笑声涌进地道。
有人跪在地上捧起一把带着焦痕的泥土,有人把额头抵在林野背上哭,还有个小丫头举着从废墟里捡的发带——那是青蚨娘的,染着血却还沾着半朵绢花。
林野扫过人群,突然顿住脚步。
青蚨娘躺在丹狱中央,胸口的阴纹帛还在冒烟。
她的手仍保持着投掷的姿势,指甲缝里全是血。
林野蹲下身,用星轨镐残柄轻轻合上她的眼:“你记的名字,都烧给天看了。”
“今日……我不记了。”
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白骨判站在生死簿前,人骨笔被他折成两截。
那本染满血污的簿子正被逆焰舔舐,“铁鼻”二字最先卷进火里,接着是“陈阿菊”“小豆子”……最后一页翻过时,林野看见簿底用金漆写着“丹狱三百四十一人”,此刻正随着纸灰飘向夜空。
天珠在林野怀中炸响。
金纹从星轨镐残柄中涌出,缠绕着他的手腕、脖颈,最后没入眉心。
三百四十一道低语在他耳边汇聚成火,烫得他眼眶发酸。
林野站在主炉残骸前,望着火星子窜上夜空,像极了矿难那天他看见的流星。
他摸了摸胸口的天珠,突然想起三日前在柴房,青蚨娘指着名单上最后一个名字说:“阿童娘等他回家吃饭,等了三年。”
“阿童,你娘等的饭,该热了。”他对着山外方向轻声说。
远处,守碑老者点燃一炷无名香。
灰烬刚飘起半寸,突然像被什么托着,轻轻打了个旋。
风里传来极轻的一声“在”,混着焦糊的丹香,飘进了仍在燃烧的丹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