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的靴底碾过最后一截碎石,腐尘混着血沫从指缝渗出——他背着小桃冲出地道的刹那,身后传来山崩般的轰鸣,尘烟如黑浪倒卷而来,几乎要将三人的影子吞没。
风烬童拽着火簪儿的衣袖跌撞着跟上,少年的布衣被碎石划得破破烂烂,却仍死死护着姑娘后腰:“火姐姐!低头!”
“咳咳……”林野在断崖阴影里踉跄半跪,小桃的身子轻得像片纸,额角抵着他后颈,凉得让他喉间发紧。
他反手托住她膝弯,将人轻轻放在焦黑的岩石上,这才发现自己肩背的粗布早已被血浸透——方才机枢崩毁时飞溅的青铜碎片,在他背上划开了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源罪之井还在转。”归墟童的声音突然在识海响起,带着几分焦躁,“七十二道替补魂火只是被震散,没彻底解脱。你看小桃颈侧——”
林野低头,借着暮色看清那道淡红契痕。
它像条细蛇,正顺着小桃锁骨往心口钻,“嗤”地咬进肌理时,姑娘的睫毛猛地颤了颤,喉咙里溢出极轻的呜咽。
他指尖按上去,烫得几乎要缩回——那是被灵祭枢机烙下的活魂印,除非彻底斩断井中引魂链,否则只会越陷越深。
“救一人不够。”林野咬着后槽牙,指节捏得发白,“老子要掀了这口吃人的井。”
话音未落,九声清越的钟鸣撕裂暮色。
林野抬头,只见九道赤焰符诏拖着金尾直窜天际,在云层里炸开九朵血花——内门“清魔令”启动了。
符诏的红光映得风烬童眼底发亮,少年突然攥住他衣袖:“我听见了……三把剑在响。”
“什么?”
“一把追你,剑鸣声像淬了冰碴子;一把护你,剑刃擦过风时带着松木香;还有一把……”风烬童的声音发颤,“在哭。像是有个老东西,抱着断剑蹲在坟堆里哭。”他仰起脸,额前碎发被风掀起,“阿野哥,这是铜铃道人教我的‘灵识回响’,只有执念没散的残兵才会这样。”
林野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方才用逆时三击时,星轨镐锋刃上闪过的那道淡青剑痕——老七残魂融入机枢前,曾在他识海吼过一句:“那是三百年前守门人最后一剑!”
“火簪儿。”林野突然转身,将小桃塞进姑娘怀里,“带她去锻兵房旧址,找铜铃道人要‘隐魔散’。这药能压三天契痕,足够我……”他顿了顿,指腹蹭过星轨镐上的剑痕,“足够我把引魂链全砍了。”
火簪儿抱着小桃的手在抖。
她望着林野背上翻卷的血痂,张了张嘴:“你伤成这样……”
“再拖三天,小桃的魂会被井里的脏东西啃干净。”林野打断她,声音像淬了铁,“风烬童,你跟火簪儿去。”他扯下腰间破布,粗略缠住肩头伤口,血立刻洇透了布角,“记住,遇到巡查队就往废矿洞钻,他们不敢追太深——地脉乱流能冲散灵识追踪。”
“阿野哥!”风烬童急得跺脚,“我不去!我要帮你听剑——”
“听剑?”林野弯腰揪住少年后领,硬把人往火簪儿怀里推,“你帮我护好小桃,比听十把剑都有用。”他松开手时,指腹在风烬童后颈按了按——那是两人约好的“安心印”,“走。”
火簪儿咬着唇点头,抱着小桃转身就跑。
风烬童一步三回头,直到两人的影子被暮色吞尽,林野才抹了把脸上的血,转身往碑林深处走。
那里曾是前代守门人战死的废墟。
断碑倒成一片,碎石缝里长着半人高的野棘,每根刺上都挂着褪色的招魂幡——三百年前那场大战,有三百六十七个守门人埋在这里。
林野踩过一块刻着“守字柒拾贰”的断碑,突然蹲下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鲜血滴在碎石上,像开了朵小红花。
他闭目引动道禁反制,体内那缕逆反灵气顺着指尖窜进地脉——这是他在矿坑被鞭笞时悟的歪招:用自身气血引动地脉残念,逼出被镇压的执念。
“嗡——”
一声极轻的剑鸣从脚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