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狱问心阵的阵旗应该已经竖起来了,他记得杂役房的老周说过,那阵能扒开修士的识海,把秘密都晒在太阳底下。
天珠的事要是被翻出来……他摸了摸腰间的星轨镐,镐刃贴着皮肤,凉得刺骨。
夜漏至三更时,林野猫在废弃的锻兵房里。
墙上的风窗破了个洞,月光漏进来,照见他面前的地面——用鲜血画的七星锁门阵残图,血珠还没完全凝固,泛着暗紫的光。
“斩邪剑令的残意还在你体内。”归墟童的声音像片羽毛扫过识海,“引着那股气走,能伪装成被净化的魔气。”
林野咬开指尖,血珠滴在阵心。
星轨镐插入血池的刹那,锻兵房上空腾起层淡金色的光晕,像宗门用来涤罪的佛光。
他趴在窗台上往外看,果然见两个巡夜弟子走到院门口,其中一个指着光晕嘀咕:“那屋的魔气散得差不多了,明早让杂役来收尸吧。”
脚步声渐远,林野松了口气。
他正想收阵,门轴突然发出“吱呀”一声。
月光被截断,进来个佝偻的身影。
断臂处缠着发黑的布条,残剑用麻绳绑在肘弯,正是守了试剑台三百年的剑奴老七。
“三百年前,我也站在你现在的位置。”老七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石板,他断臂夹着枚青铜剑牌,“他们说我剑心不纯,要废我修为。可我守着试剑台,守到他们都死了。”他将剑牌放在林野脚边,锈迹簌簌落在血阵上,“明日问心阵开,你要是进去……”他指了指林野的太阳穴,“他们会把你脑子里的东西,全掏出来看。”
林野盯着那枚剑牌。
牌面刻着“守关”二字,边缘有几道深深的剑痕,像是用断剑刻的。
“但要是有人替你受审……”老七转身要走,又停在门口,“能给你换半柱香。足够你去碑底,看看那些被他们镇着的魂。”
门“砰”地关上,林野听见老七的脚步声消失在巷子里。
他弯腰捡起剑牌,锈迹沾在掌心,像块烧红的炭。
窗外,内门方向的禁碑泛着幽光,碑上“小桃”两个字的血痕,在月光下明明灭灭。
后半夜起了雾,锻兵房的瓦片上落了层白霜。
林野裹紧破棉袄,望着星轨镐上的暗纹——那些被血喂过的纹路,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地发亮。
黎明前的天最黑,林野听见外门方向传来晨钟。
他摸了摸怀里的隐魔散,又看了眼墙角的青铜剑牌。
远处,九狱问心阵的阵旗在雾中若隐若现,像几柄倒插在地上的剑。
而在更深处的内门,剑奴老七正站在问心阵前。
他残剑拄地,白发被晨风吹得乱飞,声音却比三百年前更响:“三十年了,我和这阵的旧账……该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