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意顺着驿站破碎的窗棂灌入,卷起地上的灰尘,也吹不散众人心头的阴霾。
劫后余生的庆幸并未持续太久,那来自裂渊深处的追逐感,如附骨之疽,即便逃出百里,依旧让人脊背发凉。
林野盘膝坐在角落,从怀中取出一枚泛黄的【清心符】,引动体内仅存的灵力将其点燃。
淡青色的烟雾缭绕而上,试图安抚他识海中那股暴戾的侵蚀之力。
然而,事与愿违。
当灵力流经四肢百骸时,那股源自天珠的魔力像一头被惊醒的凶兽,愈发狂躁。
每一次灵力运转,都像是在撕扯他的经脉,识海深处,一个模糊而威严的低语再次响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归位……归巢……”这声音不带杀意,却有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感,仿佛他生来就该属于某个地方,而现在,只是一个迷途的归人。
“噗。”林野一口闷血喷出,脸色瞬间煞白。
清心符的青烟被血气冲散,化为乌有。
“林野!”翎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眼中满是担忧。
一直蜷缩在最黑暗角落,抱着膝盖瑟瑟发抖的地听童,此刻却突然抬起了头,那双能聆听大地脉动的耳朵微微颤动,他用一种梦呓般的语调说:“它在等你,不是要杀你……是要和你说话。”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这个孩子身上。
林野强忍着识海的剧痛,一怔:“谁?”
“黑鳞……”地听童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敬畏,“那条……那条只剩半条命的龙。”
话音未落,驿站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风声。
一道矫健的身影如鬼魅般穿过破败的院墙,稳稳地落在众人面前,正是连夜追踪他们踪迹而来的风语者。
她的气息有些紊乱,显然是全力赶路,手中则紧紧捧着一块满是裂纹的石碑残片,上面刻着古老而晦涩的龙语符文。
“我终于找到你们了。”风语者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林野身上,神情凝重地举起石碑,“我族世代守护的古训有载:‘锁链将断,守锁人至,非龙非人,持珠而行。’林野,你不是第一个被选中的守锁人,但你是数千年来,唯一一个活着走到这一步的。”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平复内心的震撼,一字一句地说道:“黑鳞老龙曾通过地脉向我族的先知传递过最后的警告。它说,所谓的母珠,根本不是孕育生机的‘母’,而是寄生于大地心脏的‘噬心之瘤’。它要苏醒的,也从来不是什么大地之灵,而是……是吞噬一切生机,让万物重归混沌的‘胎动之主’。”
“胎动之主?”林野心头巨震,这个名字让他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口那枚滚烫的天珠,“所以,这珠子……是锁?”
“没错。”风语者点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手中获得的力量,你所承载的一切,本身就是封印的一部分。你以为你在驾驭它,实际上,是它在挑选驾驭你的人。”
夜色渐深,疲惫与震撼交织,众人陷入了沉默。
林野在驿站的草堆上沉沉睡去,却又像是坠入了另一个现实。
这一次,他不再是旁观者,而是直接被拉入了识海的最深处。
这里没有星辰,没有光,只有一片无尽的虚无。
在那虚无的中央,一头庞然大物盘踞着,通体漆黑的鳞片闪烁着幽冷的光泽,但它的身躯只剩下了一半,从腰腹处被齐齐斩断,断口处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