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笔迹……他虽不熟,但模仿得极具风骨,赫然带着司马懿行文的几分味道!而内容,更是惊心动魄——竟是司马懿与诸葛亮暗通曲款,商议献城细节的“密信”!信中甚至提及了诸葛亮为何独留东门,正是为司马懿及其部属“反正”预留的通道!
何晏手一抖,绢布差点掉落。
他猛地将绢布塞回铜管,紧紧攥在手里,心脏狂跳。
环顾四周,夜色深沉,并无异状。
“刚才……可曾看到什么人?”
他厉声问随从。
随从茫然摇头。
何晏不再多言,攥着那烫手山芋般的铜管,脚步匆匆,几乎是跑着再次登上了马车。
“快!回大将军府!立刻!”
与此同时,洛阳西市最大的酒肆“醉仙楼”内,人声鼎沸。
几名看似普通商贩的汉子,坐在角落,低声交谈着。
“听说了吗?长安那边……怕是守不住了。”
“可不是嘛!我有个远房表亲在军中,偷偷捎信回来,说城里都快断粮了!”
“唉,这仗打的……不过,我咋听说,司马太尉好像……另有打算?”
“嘘!慎言!不过……我也听人提过一嘴,说诸葛亮点名留了东门,这里头……嘿嘿……”
交谈声很低,但在喧嚣的酒肆中,这种关乎时局、带着秘辛色彩的只言片语,反而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迅速炸开,并随着酒客们的离去,扩散到洛阳的各个角落。
另一个版本,则在官吏们常去的茶舍悄悄流传。
“司马懿拥兵自重,如今被困长安,朝廷援军迟迟不至,他岂会坐以待毙?”
“降蜀?不至于吧……”
“有何不至于?听闻蜀主刘备许了他关中王之位!比在这边当个受气的太傅强多了!”
“难怪诸葛亮只围三面,原来如此……”
流言如同瘟疫,无声无息地蔓延。
它没有确凿的证据,却精准地利用了曹爽对司马懿的猜忌,利用了朝臣们对时局的忧虑,更利用了市井小民对权贵秘事的猎奇心理。
“司马懿欲献长安降蜀,自立为王”这句话,像一颗毒种,被“幽影”小心翼翼地埋入了洛阳这片已然不安的土壤之中。
大将军府,密室。
曹爽看着何晏呈上的铜管和那份“密信”,脸色铁青,手指因用力而关节发白。
“消息……从何而来?”
他声音沙哑地问。
何晏擦了擦额角的汗:
“就……就在我府门外捡到的,不知是何人所遗。但……但这符牌是真的,这笔迹……也极像……”
“像?”
曹爽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
“万一是蜀寇的反间计呢?!”
何晏噗通跪下:
“大将军明鉴!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如今流言四起,皆言司马懿有异心。若……若他真与诸葛亮勾结,长安顷刻易主,我大魏……危矣!”
曹爽烦躁地踱步。
他想起司马懿在朝堂上的恭顺,想起其称病不朝的蹊跷,更想起父亲曹真生前对司马懿“狼顾之相”的评价。
猜忌的毒蛇,一旦被放出,便疯狂地噬咬着他的理智。
“查!”
他猛地停下脚步,低吼道。
“给本将军仔细地查!流言从何而起!还有……严密监视太傅府一切动静!一有异动,即刻来报!”
“是!”
何晏连忙应下。
曹爽独自留在密室内,拿起那封“密信”,又反复看了几遍。
真耶?假耶?
他已无法分辨。
他只知道,东边那个看似生路的城门,此刻在他眼中,已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随时可能吞噬大魏国运的陷阱。
而司马懿,就是守在陷阱边的那头饿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