郿城残破的城垣尚在身后冒着缕缕青烟,与铅灰色的天穹纠缠不清。
风雪似乎小了些,但寒意更甚,渗入骨髓。
陈到立马于郿城东门之外,玄甲上的血污已凝成暗红色的冰碴。
他身后,是肃立如林的元戎营重甲,以及白衣白甲、虽经苦战却锐气不减的白毦兵。
更远处,蜀汉的旌旗在寒风中舒卷,猎猎作响,如同翻滚的火焰,映照着雪原。
一名斥候飞驰而至,马蹄溅起混合着黑灰的雪泥。
“报——大将军!长安方向,魏军并无出援迹象!沿途坞堡,或望风归降,或闭门自守!”
陈到微微颔首,脸上并无意外之色。
他转向身旁的诸葛亮:
“丞相,司马懿留下的钉子拔了,曹爽的援兵……看来是不会来了。”
诸葛亮羽扇轻摇,目光投向东方,那条被冰雪覆盖的、直通长安的官道。
“曹爽初掌大权,洛阳尚且不稳,岂敢轻易调动关中最后的主力?他赌不起,也……信不过任何人。”
他顿了顿,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传令三军,休整一日。明日卯时,兵发长安。”
“喏!”
命令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迅速在军中荡开涟漪。
压抑的兴奋在士卒之间流淌,疲惫的眼神重新燃起灼热的光。
长安!
那是大汉四百年的荣光所系,是无数汉家儿郎魂牵梦绕的旧都。
一日后,庞大的蜀军队伍如同决堤的洪流,涌出郿城,沿着宽阔的直道,向东推进。
步伐铿锵,甲胄碰撞,混合着车轮碾过冰雪的嘎吱声,汇成一股沉闷而威严的韵律,震撼着关中大地。
沿途所过,景象凄惶。
废弃的村落,荒芜的田地,偶尔能看到衣衫褴褛的百姓,躲在残垣断壁后,用惊惧、茫然,又隐隐带着一丝期盼的目光,窥视着这支打着“汉”字旗号的军队。
有大胆的乡老,在子弟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立于道旁,看着那久违的汉家旗帜,老泪纵横。
“王师……是王师回来了吗?”
无人回答,只有无尽的队伍,沉默而坚定地向前。
洛阳,大将军府。
曹爽面前的案几被掀翻在地,竹简、公文散落一片。
他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对着跪伏在地的信使咆哮:
“废物!孙礼也是个废物!三万守军,坚城郿县,连十天都守不住?!”
何晏、邓飏等人噤若寒蝉,垂首不敢言。
信使以头抢地,带着哭腔:
“大将军息怒!蜀军有一种会爆炸的巨炮,声如雷霆,火能裂石!郿城城墙……硬是被他们轰塌了!孙礼将军他……他自刎殉国了!”
“诸葛亮!陈到!”
曹爽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两个名字,眼中尽是怒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猛地看向何晏:
“你不是说司马懿留下的防线稳固吗?!”
何晏冷汗涔涔:
“这……蜀贼器械犀利,实非人力可挡……”
“现在说这些有何用!”
曹爽烦躁地打断他。
“长安!长安怎么办?郭淮手里还有多少兵?”
邓飏硬着头皮回道:
“郭淮将军收拢郿城败兵,加上长安留守,约……约五万。然军心已沮,恐难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