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猛地收回手,转身面对厅内众人,声如洪钟:“弟兄们!都听见了?朝廷不要这江口,我们要!皇帝老儿不敢打,我们打!就让那些鞑子看看,咱们大宋儿郎的血,还没凉透!”
“打!”
“跟鞑子拼了!”
厅内瞬间群情激昂,怒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计划就此定下。接下来的两天,整个龙山水寨如同一个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船只被加固,装上了简陋的挡板;收集来的火油、硝石被小心分装;熟悉水性的汉子们反复演练着借助潮汐和暗礁的突袭路线;就连陈宜中等学子,也帮着准备火把、箭矢,书写鼓舞士气的檄文。
行动前夜,梁雄召集所有参与行动的人员,来到了水寨后方一处面向江口的开阔地,这里被他们称为“候潮门”。
没有香烛,没有祭品。梁雄命人抬来几坛烈酒,摔碎坛口,浓郁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
他手持海碗,舀起一碗酒,缓缓洒在脚下的土地上,声音沉痛而肃穆:“这第一碗,敬北地沦陷,死难的无辜百姓!敬我大宋,三百年锦绣河山!”
众人默然,仿佛能看到江北烽火,听到百姓哀嚎。
他又舀起第二碗酒,泼洒出去:“这第二碗,敬江淮前线,血战殉国的将士英灵!敬韩元帅,敬岳武穆,敬所有为保家卫国流尽热血的先辈!”
气氛更加凝重,一种悲壮的情绪在空气中蔓延。
第三碗酒,梁雄高高举起,目光扫过眼前这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却同样决绝的面孔,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夜空的力度:“这第三碗,敬我们自己!”
“今夜过后,不知还有几人能回!但老子相信,只要还有一个大宋儿郎站着,这脊梁骨,就断不了!这血性,就灭不尽!”
他仰头,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随即狠狠将碗摔碎在地!
“啪!”清脆的碎裂声,如同进攻的号角。
“饮血酒!祭英灵!破鞑虏!”梁雄振臂高呼。
“饮血酒!祭英灵!破鞑虏!”百十条汉子齐声怒吼,声震四野。他们纷纷上前,舀起酒碗,仰头痛饮,然后将碗狠狠摔碎!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繁琐的仪式。只有这最原始、最粗犷的血性宣誓。破碎的陶片和流淌的酒液,混合着泥土,仿佛真的被鲜血浸透。
江疏影也上前,默默舀起一碗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她的喉咙,她却感觉一股热流涌遍全身,驱散了夜晚的寒意和伤处的疼痛。她将空碗重重摔下,碎片四溅。
她抬起头,望向江口方向那片被蒙古舰队灯火映红的夜空。沈允明、陈啸、赵坎……那些逝去的面孔在她眼前一一闪过。
明日,要么功成,要么……魂归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