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舟看似悠闲地品着劣茶,目光却如同最精细的筛子,过滤着窗外的一切。江疏影也学着他的样子,低头吃着点心,眼角余光却警惕地留意着四周。
突然,陆沉舟端茶的手微微一顿。江疏影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桥对岸走来一队人马,中间簇拥着一顶青呢小轿。轿子旁边骑马护卫的人中,有一个身影格外眼熟——虽然换了便装,但那股阴鸷的气质和脸上的浅疤,正是贺平!
他果然还在金陵!而且似乎正要过桥!
江疏影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陆沉舟却不动声色,只是轻轻用茶杯盖拨弄着浮叶,低声道:“别看他,看轿子旁边那个穿蓝衫、拎着药箱的人。”
江疏影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看向贺平队伍中那个拎着药箱的蓝衫人。那人约莫四十岁年纪,面容普通,但步履沉稳,眼神内敛,像个郎中。
“那是‘鬼手’刘一帖,金陵最有名的外伤大夫,尤其擅长治疗内腑重伤和解毒。”陆沉舟的声音几不可闻,“贺平亲自带着他,说明有重要人物受了重伤,需要他亲自去诊治。”
重要人物?会是谁?是钟山混战中受伤的同伙?还是……被他们擒获的阿阮或老何?江疏影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
那队人马很快过了桥,消失在街巷尽头。陆沉舟放下茶钱,示意江疏影离开。两人走出茶肆,并未跟随贺平,而是转向了与乌衣巷相反的方向。
“不去乌衣巷了?”江疏影低声问。
“暂时不去。”陆沉舟道,“贺平出现在这里,说明他的注意力还在城内。而且他带着‘鬼手’刘一帖,这是个机会。”
“什么机会?”
“刘一帖的医馆,就在前面不远。”陆沉舟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他出诊,医馆里只有学徒。或许,我们能从那里找到点关于贺平,或者那位‘重伤员’的线索。顺便……”他顿了顿,“看看能否弄到些治疗石鱼伤势的药材。”
江疏影明白了他的意图。这确实是个胆大包天却又可能有所收获的计划。贺平大概想不到,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底下,去打他御用大夫医馆的主意。
两人穿行在熙攘的街道上,朱雀桥渐渐被抛在身后。桥边的野草在砖缝间顽强生长,开着不起眼的小花,无人留意。正如他们这些在阴影中行走的人,生死挣扎,于这繁华帝都,也不过是野草般的微末。但野草亦有燎原之力,关键在于,能否抓住那稍纵即逝的生机。而刘一帖的医馆,会是下一个转折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