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致贤在书房中踱步,脑海中飞速闪过关于第二鸿的所有信息:皇室远亲,凭借太子赏识一度风光,太子倒台后迅速投靠张世荣,以“善人”面目结交权贵,保管太子玉佩……玉佩!
李致贤猛地停下脚步。是了,关键很可能还是在那枚玉佩上!
第二鸿曾是太子的近臣,受托保管象征嫡系血脉的玉佩。他或许知道一些连张世荣都不知道的、关于太子和玉佩的真正秘密。太子灵位在别院密室被发现,这意味着第二鸿与太子的真实关系,以及他保管玉佩的真正原因,很可能并非如他之前所宣称的那般简单。张世荣如今权势滔天,行事愈发无所顾忌,第二鸿是否担心,自己这个知晓太多内情的“旧人”,会免死狗烹,成为张世荣下一个需要清除的对象?毕竟,只有死人才最能保守秘密。
又或者,第二鸿手中还掌握着其他什么足以威胁到张世荣的东西,让他在此刻感到了极大的不安,故而选择隐匿以求自保?
无论是哪种可能,第二鸿的反常,都意味着张世荣集团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已经出现了细微的、不为人知的裂痕!
这个发现,让处于压抑和困境中的李致贤,看到了一丝微弱的曙光。他不能主动去接触第二鸿,那无异于自投罗网。但他可以借助赵茂那双在暗处的眼睛,更仔细地观察,等待第二鸿自己露出破绽。
他立刻给赵茂回信,赞同其判断,并建议将第二鸿作为重点观察目标,同时提醒,务必谨慎,绝不能打草惊蛇,要等待第二鸿自己按捺不住的那一刻。
就在李致贤与赵茂将注意力悄悄投向反常的第二鸿时,另一件与他们相关的事情,也在悄然发生。
静水县,黄惜才家。
自从李致贤(李贤)赠银离去后,黄家的日子确实好过了不少。购置了粮食衣物,修缮了茅屋,黄惜才也听从了李致贤当时的劝告,暂时停止了那惊世骇俗的“神妖论”说书,只在县学找了个抄写文书的活计,虽清贫,但足以糊口,倒也安稳。
然而,这几日,黄惜才却显得有些心神不宁。他敏锐地感觉到,县城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往日里还算客气的衙役,最近看他的眼神似乎多了些别样的东西。县学里那位与他素来不睦的学究,言语间也时常夹枪带棒,隐隐提及他当年说书的“妄言”,以及他与那位“来历不明”的李贤的关系。
更让他不安的是,前两日,竟有陌生的面孔在自家茅屋附近转悠,虽未做什么,但那打量探寻的目光,让他脊背发凉。
“祸从口出……祸从口出啊……”夜间,黄惜才对妻子黄李氏叹息,“只怕是那位李贤先生……在京城出了什么事,牵连到我们了。”
黄李氏闻言,脸色煞白,搂着懵懂的儿子黄菡,声音发颤:“当家的,这可如何是好?我们……我们会不会……”
黄惜才沉默良久,看着跳跃的油灯火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想起李致贤赠银的恩情,想起他那不凡的气度,也想起自己那套未能尽言的“神妖论”。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最终叹了口气,“近日你带着菡儿,尽量少出门。我……我看看能否托人,打听一下京城的消息。”
他隐约感觉到,一场风暴,似乎正从遥远的京城,向着他们这个小小的、破败的家席卷而来。而他们,根本无法置身事外。
京城,张府书房。
张世荣志得意满地品着香茗,听着心腹管家汇报近日的“成果”。
“……李致贤如今颇为安分,在枢机会上如同泥塑木雕,看来是知道怕了。刑部那边加大了对茂儿爷匪类的搜捕,虽未抓到核心人物,但也端掉了他们几个窝点,想必其已成惊弓之鸟,难成气候。”
“嗯。”张世荣满意地点点头,“陛下病情如何?”
“太医说,仍需静养,短期内……恐难理政。”
“很好。”张世荣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告诉咱们的人,抓紧时间,该安排的安排,该清理的清理。尤其是……江南那边的事情,要尽快处理好,尾巴要干净。”
“是。苏氏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了,东西都进了隆昌号,万无一失。”
提到苏氏和隆昌号,张世荣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第二鸿呢?他最近在做什么?几次请他过府议事,都推说病了。”
管家回道:“第二鸿老爷确实称病在家,闭门谢客。老奴派人去探视过,说是感染了风寒,需要静养。”
“风寒?”张世荣嗤笑一声,放下茶杯,眼神变得有些阴鸷,“他这个病,来得倒是时候。太子灵位的事……他知道的太多了。如今大局将定,有些旧账,也该清一清了。让他再‘病’几日吧,等忙过这阵子……”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管家已然心领神会,背后升起一股寒意,连忙躬身道:“老奴明白。”
张世荣挥挥手让管家退下,独自坐在太师椅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而此刻,在第二鸿那紧闭大门的府邸深处,一间密室内,第二鸿正对着一幅太子的画像,脸色苍白,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他手中紧紧攥着一封没有署名的密信,信上只有一行字:
“唇亡齿寒,早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