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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官驿中露真容(1 / 2)

晨光熹微,寒意未褪。

李致贤踏着露水与晨霜,穿过逐渐苏醒的静水县城门。守城的兵丁抱着长矛,缩在城门洞里打着瞌睡,对他这早早入城的独行客并未过多留意。城内的街道尚且冷清,只有几个早起的贩夫推着吱呀作响的独轮车,或是挑着担子,为一天的营生做着准备。

他步履迅疾,却并非仓皇。一夜未眠的疲惫被冰冷的晨风驱散了不少,但更深沉的思虑却如同附骨之疽,盘桓在他心头,挥之不去。黄家破败的茅屋,黄惜才那惊世的言论与梦中呓语,黄菡超乎常人的聪慧,还有那袋留下的银钱和书信……这一切交织成一团迷雾,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需要尽快回到官驿,换下这身已沾染了贫寒气息的道袍,重新做回那个手握权柄、肩负皇命的中枢令李致贤。只有回到那个身份,他才能调动资源,才能理清思绪,才能应对眼前这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局面。

官驿坐落在县城相对僻静的西街,一座三进出的院落,粉墙黛瓦,比起周遭的民居显得规整而气派。门口两名值守的驿卒认得他,见他一大早从外归来,虽面露诧异,却不敢多问,连忙躬身行礼,无声地推开沉重的黑漆木门。

跨过高高的门槛,踏入驿馆院内,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不再是茅屋的霉味与酸馊气,而是打扫洁净的庭院散发出的淡淡水汽,以及从值房飘来的、预备早餐的米粥清香。这种秩序井然的官家氛围,让他紧绷了一夜的心神稍稍松弛了几分。

早有眼尖的驿丞听得动静,一路小跑着迎了出来。这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精干男子,穿着浆洗得笔挺的驿丞服,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殷勤:“大人,您回来了?这大清早的,您这是……”他打量着李致贤略显风尘之色、却依旧难掩清贵的衣袍,语气中带着小心翼翼的探问。

“昨夜偶有所得,外出走了走,体察一下此地风土民情。”李致贤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一边说着,一边径直朝着自己下榻的上房走去。他不欲多言,更不会透露昨夜具体行踪。

驿丞是何等乖觉之人,见上官不愿多说,立刻噤声,只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连声道:“是,是,大人勤于王事,实乃我等楷模。热水早已备好,早膳也立刻给您送到房里去?”

“嗯。”李致贤淡淡应了一声,脚步未停。

回到上房,关上房门,将驿丞关切的目光隔绝在外。房间宽敞明亮,家具虽非极尽奢华,却也干净整洁,一应用具俱全。暖笼里炭火未熄,散发着融融暖意,与昨夜那冰冷刺骨的稻草铺恍若两个世界。

他站在房间中央,沉默了片刻。茅屋中的景象与官驿的舒适形成了过于鲜明的对比,让他心中那份因贫富悬殊而生的复杂情绪再次翻涌起来。但他很快将这股情绪压下。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

他动作利落地脱下那身便于行走民间的道袍,换上了一袭质料上乘、做工精致的靛蓝色常服,腰间系上玉带,悬上那枚看似普通、实则刻有家族徽记的玉佩。对镜整理衣冠时,镜中之人眉宇间的疲惫已被一种沉静的威仪所取代,眼神锐利而深邃,不再是那个与说书人论道、与孩童观星的“李贤”,而是手握实权、奉旨查案的中枢令李致贤。

刚刚整理停当,门外便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以及驿丞小心翼翼的声音:“大人,早膳送来了。”

“进来。”

门被推开,驿丞亲自端着一个红漆托盘进来,上面摆着几样精致的清粥小菜和点心。他手脚麻利地将餐食在桌上摆好,垂手恭立一旁,等候吩咐。

李致贤在桌边坐下,并未立刻动筷,而是看似随意地问道:“本官离京这些时日,驿馆可曾收到任何来自京城的公文或消息?”

驿丞连忙躬身回答:“回大人,昨日午后确有一份公文送至,是加急驿马送来的,封着火漆,标注着‘中枢急件’,小的不敢怠慢,已妥善收存在驿馆文书房内,等候大人回来查阅。”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另外,昨日傍晚还有两位差官从州府赶来,说是奉了上命,前来听候大人调遣,此刻正在前院值房等候召见。”

李致贤眸光微微一闪。京城的急件?州府派来的差官?看来,他这次奉旨出京查案,上面并未让他有太多喘息的时间,催促的指令和协助的人手已然到位。

“嗯。”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让那两位差官稍候。先用饭,饭后本官自会处理公务。”

“是,是。”驿丞连声应着,恭敬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间内恢复了安静。李致贤拿起银箸,慢慢用着早膳,心思却早已飞到了别处。京城的急件会是什么内容?是陛下催问案情?还是朝中又有了新的动向?州府派来的差官,是真心协助,还是某些人安插的眼线?

这一切,都意味着“茂儿爷”一案,远比他出发时所了解的更为复杂和紧迫。

而静水县这看似平静的表面下,似乎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黄家父子……他们的出现,是一个意外的插曲,还是冥冥中与即将展开的案情有着某种隐秘的关联?

他快速而不失优雅地用完了早膳。漱口净手之后,他并未立刻召见那两位差官,而是对门外候着的驿丞道:“带本官去文书房。”

“是,大人请随小的来。”

文书房在驿馆的二进院东厢,是一间安静而戒备稍严的房间。驿丞取出钥匙打开门锁,请李致贤入内,自己则守候在门外。

房间内充斥着纸张和墨锭的味道。靠墙是一排书架,上面整齐地码放着过往的文书档案。正中一张大书案,案上,一份封着鲜红火漆、盖着中枢省印鉴的公文袋格外显眼。

李致贤走到书案前,拿起那份公文。火漆完好无损。他熟练地剥开火漆,取出里面的公文。

公文的内容并不冗长,但字字千钧。首先是陛下通过中枢省发出的询问,语气虽还算平和,但已透出对“茂儿爷”连环盗案久未破获的不满与催促,强调此案影响恶劣,关乎朝廷颜面,命他抵达任所后,务必尽快查明真相,缉拿元凶,不得有误。

后面还附有一份来自刑部的简报,更新了最新的案情:就在他离京后不久,“茂儿爷”再次出手,目标直指京城一位颇有声望的皇商,盗走的并非寻常金银,而是一批极其珍贵的、准备进献宫中的海外珠宝,并在现场再次留下了那个嚣张的标记。此事已在京城引起轩然大波,舆论哗然。

公文的最后,则是告知他,已行文沿途州府,命其抽调精干人手,供他差遣,协助查案。

李致贤放下公文,面色沉静,但眼神已然变得无比锐利。压力,如同实质般骤然压了下来。陛下的催促,案情的升级,都意味着他必须立刻投入全部精力,不容有丝毫拖延和差错。

他走出文书房,对驿丞道:“传那两位差官来书房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