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莱·弗拉基米罗维奇·奥尔洛夫？”左边的男人开口，声音低沉，用的是略带口音的俄语。
奥尔洛夫浑身一僵，醉意瞬间醒了一半。他警惕地抬起头，看到的是两张毫无表情、如同岩石般坚硬的面孔。他下意识地想后退，但身后也被另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堵住。
“你们……你们是谁？”他的声音因为酒精和紧张而沙哑颤抖，“是房东叫来的？还是……警察？”
“我们代表一个对你研究感兴趣的组织。”右边的男人，正是“伐木工”，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力，“我们看到了你在论坛上的浏览记录。你对那个聚合物项目有兴趣，不是吗？”
奥尔洛夫瞳孔微缩，对方连这个都知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们知道你被伊热夫斯克扫地出门，知道你欠了三个月房租，知道你连买伏特加的钱都快没了。”“伐木工”的语气平淡，却像一把刀子，精准地剥开奥尔洛夫所有的伪装和尊严，“我们也知道，你那个关于‘低成本高杀伤破片武器’的项目，如果当年不被那些蠢货搁置，现在前线士兵的装备可能会是另一个样子。”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击中了奥尔洛夫内心最深处的不甘和骄傲。他愣住了，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混合着不知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我们可以提供你无法想象的研究资金，世界上最先进的实验室设备，以及……绝对不受干扰和限制的研究环境。”“伐木工”继续抛出诱饵，“你可以尽情实现你那些被伊热夫斯克视为‘疯狂’的想法。”
奥尔洛夫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巨额资金，顶级实验室，无限制的研究……这几乎是他梦中才敢想象的场景。但长期的边缘生活和被排斥的经历，让他保持着最后一丝警惕。
“代价呢？”他嘶哑地问，“你们想要什么？”
“你的才华，和你的绝对服从。”“伐木工”的回答冰冷直接，“为你的事业服务。”
“如果……我拒绝呢？”奥尔洛夫鼓起勇气，声音却小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伐木工”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侧头，示意了一下街道对面停着的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厢式货车。车窗玻璃是深色的，但奥尔洛夫仿佛能感觉到那后面有更冰冷的东西在注视着他。同时，他感到腰间被一个硬物顶住，形状不言而喻。
拒绝？意味着可能立刻消失在这冰冷的雨夜里，像街边被清扫的垃圾，无人问津。接受？意味着将自己卖给一个未知的、但显然能量巨大的黑暗组织，前途未卜。
酒精带来的眩晕，长期贫困的屈辱，研究被认可的渴望，以及对未知的恐惧……所有这些情绪在这一刻猛烈地冲击着他脆弱的神经。
他看着“伐木工”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又看了看那扇代表着他贫穷、绝望现状的破旧木门。他想起了房东的驱逐威胁，酒保的冷眼，那些混混的嘲弄，以及论坛上那个看似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的研究项目……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和……一丝病态的、被逼到绝境后产生的疯狂。
“我……我需要酒。”他最终喃喃道，声音破碎。
“伐木工”对同伴使了个眼色。另一人从风衣内袋里取出一个扁平的银质酒壶，拧开盖子，递到奥尔洛夫嘴边。一股浓烈、醇厚的伏特加香气瞬间钻入他的鼻腔——这是顶级的好酒，远非他平时喝的劣质品可比。
奥尔洛夫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抢过酒壶，贪婪地灌了几大口。灼热的液体顺着喉咙烧下去，暂时驱散了寒冷和部分恐惧，带来一种虚假的勇气和麻木。
他喘着粗气，擦了擦嘴，原本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混合着绝望、屈服和某种扭曲兴奋的光芒。
“好……我跟你们走。”他嘶哑地说，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但你们必须保证……保证我的研究……”
“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伐木工”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现在，请。”
他没有给奥尔洛夫反悔的机会，两人一左一右，几乎是半架着将他带离了门廊，迅速走向那辆黑色厢式货车。车门滑开，里面是昏暗的灯光和包裹着软垫的内壁。奥尔洛夫被轻轻推了进去，车门随即关上，隔绝了外面阴冷的雨和破败的旧货街。
货车很快发动，悄无声息地汇入里加夜晚的车流，消失不见。
阁楼里那些潦草的手稿、简陋的实验设备、以及未喝完的劣质伏特加，都被遗弃在原地，如同一个被匆忙终结的、充满失败气息的过去。
尼古莱·奥尔洛夫，这位被主流世界抛弃的天才，此刻正以一种他未曾预料的方式，被卷入一个更深、更暗的漩涡中心。他的命运，从这一刻起，与“暗影”紧密地捆绑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