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画完了最后一道连接符号,将粉笔头随意丢在黑板下的凹槽里,向后退了一小步,微微偏着头,审视着布满整块小黑板的、密密麻麻的白色构造,像是在欣赏一件刚刚完成的、凝聚了他全部心血的完美艺术品。他苍白的面颊上泛起一种异样的、不健康的红晕,那是智力在极度兴奋和专注燃烧时产生的生理反应。
“看,”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源自灵魂颤栗的微抖,抬起手,指向黑板中央那个被重重符号拱卫的花体Ψ,“如果,仅仅是理论假设,存在这样一种特殊的‘场’或‘序参量’,它本身的基态受到某种全局拓扑性质的保护,对常规的局部微扰不敏感,如同绝缘体。但其特定的、非平凡的激发态,其演化动力学却能与……嗯,与‘观察者’或‘意识主体’的某种内在的、非经典的节律或相位产生非线性耦合……”
他试图用更接近日常语言的方式解释这个疯狂的想法,但显然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构建的数学宇宙之中,眼神灼热得吓人。
“那么,理论上,就存在一种可能性——通过外部输入,精准地调制这个场的激发模式,来间接地影响……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读取’或‘写入’……”
他没有明确说出“意识”、“记忆”或“时空感知”这些终极词汇,但那双透过厚重镜片、燃烧着近乎疯狂求知欲的灼热目光,已经赤裸裸地说明了一切。
就在这时,他猛地转过头,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风。目光如同两把经过液氮浸泡的、冰冷而精准的手术解剖刀,瞬间穿透了昏暗的光线,精准地刺向一直站在门口阴影里、脸色因震惊和复杂情绪而显得有些苍白的林可和杜恒。
在明明灭灭的昏暗光线下,他平日里那副平静到近乎麻木的外表终于出现了一丝清晰的裂痕,那裂痕之下,是汹涌澎湃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探究欲,以及某种……基于观察和逻辑推断后得出的、冰冷的了然。
“你们……”沧澜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如同最终宣判,骤然打破了地下室里那几乎要凝固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好像能看懂?”
他的视线如同探照灯,在他们两人之间缓慢而有力地移动,最终,定格在杜恒那隐藏在镜片后、同样深不见底的眼眸上。
“你们不是普通的高中生,对吧?”
疑问的句式,被他用纯粹陈述的、笃定的语气说出。
细小的粉笔灰尘在昏暗摇曳的光柱中缓缓飘落、旋转,如同命运纺锤上落下的、无法回避的尘埃,终于沉重地落在了每个人的肩上,渗入呼吸。
最初的方程式,已然写下,带着稚嫩却致命的锋芒。
而这位年轻的、尚未完全意识到自己手中握着何等力量的“造物主”,也第一次,如此清晰而确定地,看到了站在他面前的、这两位来自血腥未来的、“不普通”的观察者与……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