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恒站在林可身后,像一座沉默的礁石,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他知道林可在冒险,但此刻,他必须成为她的后盾。他看到人群中有几个安保人员脸色不善地挤了过来。
“林可同学!请注意你的言辞!”校方人员气急败坏,“你没有任何证据!你这是诽谤!是扰乱校园秩序!你再不停止,我们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了!”
“证据?”林可冷笑,她的目光如同利剑,扫过人群,试图寻找支持者,“证据被一次次销毁!被掩盖!就像赵教授的生命一样被轻易抹去!但真相不会被永远埋葬!我们需要独立的调查!需要给赵教授、给陈重、给所有无辜死去的人一个交代!”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响起:
“大家请冷静一下。”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
陆浩宇教授步履从容地走了过来。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凝重和关切,目光温和地看向林可,又扫视全场,瞬间成为了混乱中心的定海神针。
“林可同学,”陆浩宇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却让林可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我理解你对赵教授离世的悲痛和不平。赵教授确实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学者,他的离开是我们所有人的损失。”他顿了顿,语气转为严肃,“但是,在没有任何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公开指控谋杀,不仅是对逝者的不尊重,也会引发不必要的恐慌,损害明德大学的声誉,更会让赵教授的家人承受二次伤害。”
他向前一步,姿态恳切而公正:“关于一年前的爆炸案,校方已经组织过详尽的调查,结论是令人痛心的实验操作事故。张成同学的不幸,也都有医学和法律上的定论。我们应该尊重事实,相信权威机构的判断。”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林可身上,带着一丝“长辈式”的宽容和提醒,“林同学,你最近压力很大,我理解。但科学需要严谨,指控更需要证据。冲动和臆测,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将自己和他人置于风口浪尖。”
陆浩宇的话语滴水不漏,逻辑清晰,充满了理性与关怀。他公正的姿态和强大的个人魅力,瞬间赢得了大部分围观学生的认同。议论的风向开始转变:
“陆教授说得对…”
“没有证据乱说确实不好…”
“林可是不是最近受刺激了?”
“看她脸色好差…”
校方人员和安保人员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腰杆挺直了不少。
“陆教授…”林可看着陆浩宇那张温润如玉、仿佛永远站在真理和道德制高点上的脸,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涌上心头。伪善!极致的伪善!他就是幕后最大的黑手,此刻却在这里扮演公正的调停者!
“好了。”陆浩宇适时地结束了发言,对着校方人员和安保点点头,“带林可同学去休息室冷静一下吧。她需要平复情绪。其他同学,也请散了吧,给逝者一份安宁。”
安保人员立刻上前,态度强硬地“请”林可离开。林可想挣扎,却被杜恒一把按住手臂。杜恒的目光冰冷如刀,死死盯着陆浩宇,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陆浩宇和周围几个学生的耳中:
“陆教授,‘相信权威’?那么,一年前爆炸案的关键实验记录,为什么会被人为删除?陈重…到底是怎么死的?您能给出一个让人‘相信’的解释吗?”
陆浩宇脸上的温和笑容,在听到“陈重”名字和“记录删除”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阴霾,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但他立刻恢复了从容,只是深深地看了杜恒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杜恒同学,”陆浩宇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调查结果已经很清楚了。至于技术档案的保管问题,可能是系统故障或管理疏漏,校方会加强管理。现在,请你们先去休息,冷静下来。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不再给两人说话的机会,示意安保人员将林可和杜恒带离了混乱的中心。
……
林可被带到一间空置的休息室,名义上是让她“冷静”,实则是软禁。安保人员守在门外。杜恒作为“陪同”,也被允许留下。
门关上后,林可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愤怒、挫败和冰冷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她失败了。不仅没能为赵教授发声,反而被陆浩宇巧妙地塑造成了一个“受刺激”、“臆测”、“扰乱秩序”的麻烦制造者,甚至被当众怀疑精神状况!
更可怕的是,陆浩宇最后看向杜恒的那一眼,那平静下的冰冷,让林可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他们彻底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中,成为了需要被“解决”的明确目标。
“我们…被反咬了一口…”林可的声音带着绝望的沙哑。
杜恒站在窗边,背对着林可。他缓缓卷起了左臂的袖子。
林可的目光瞬间凝固!
那块墨黑泛着幽蓝荧光的淤青,范围又扩大了!几乎覆盖了整个小臂内侧!更令人心悸的是,淤青中央那几点荧光,此刻如同活物般,明灭闪烁着,亮度远超之前!仿佛有某种黑暗的能量,正在他皮肤下积聚、涌动!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杜恒身体难以抑制的轻微颤抖。
循环的代价,在巨大的压力和愤怒刺激下,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恶化!
“他们赢了这一局。”杜恒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冰冷质感,“用伪善和权力,堵住了质疑的声音,给我们扣上了‘疯子’的帽子。”他放下袖子,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神不再有愤怒的火焰,只剩下一种淬炼到极致的、冰冷的、如同万年寒冰般的决绝。
“但这顶帽子,”杜恒看着林可,一字一句地说道,“也让他们彻底暴露了底线和恐惧。赵教授的死,我们的指控,陆浩宇的反应…都在告诉所有人,明德化学系的核心,藏着见不得光的腐烂!我们需要的铁证…就在腐烂的中心!现在,该轮到我们…去把那腐烂的核心,挖出来示众了!”
林可看着杜恒眼中那冰冷的火焰,看着他袖口下掩盖的、如同活体诅咒般的淤青,再想起陆浩宇那伪善的笑容和苏韵怨毒的目光,一股同归于尽的决绝,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她心中的恐惧。
错误的指控,如同淬毒的荆棘冠冕。
而戴上它的人,也将手握荆棘,刺向黑暗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