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对。”
他轻声开口,像是在对识海中的残念低语,又像是在对这方天地宣告。
“我确实救不了任何人。”
“因为,需要被救赎的,从来就不是她。”
话音未落,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动作。
他松开了手中那柄代表着他剑道之始的木剑忆刃。
那柄忆刃没有消散,而是悬浮于他身前,剑尖依旧指向井心。
而后,萧云归抬起那只已经虚化到几乎看不见的手,轻轻按在了自己心口那团唯一的、跳动不休的红焰之上。
“我这一生,因剑而起,也当因剑而终。”
“我所修之忆刃,斩的是执念,而非因果。”
“‘荒庙得经’,是为‘知’;‘哑钟焚身’,是为‘悟’;‘七岁入山’,是为‘始’。”
“但这一切,都源于一个早已被我遗忘的‘果’。”
他闭上了眼睛,识海深处,那片早已被抽空了所有记忆的混沌之地,竟凭空浮现出一点微光。
那不是记忆,而是一缕……被强行斩断、深埋于灵魂最底层的烙印。
烙印之中,是一个更加年幼的男孩,以及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女孩将手中唯一的一块麦芽糖,小心翼翼地掰成两半,将大的那一半塞进了男孩手里,笑得眉眼弯弯。
“云归哥哥,我把我的‘命’分你一半,以后,你就不再是孤儿啦!”
这一点微光炸开,瞬间冲垮了未来之身的残念,也让萧云归的身躯猛然一震。
他终于想起来了。
他不是来还苏青竹的命。
他是来还当年那个小女孩,分给他的……半条命。
而那个小女孩,赫然就是苏青竹!
“原来……我才是那个‘因’。”
萧云归笑了,笑得无比释然。
他终于明白了“归者”的真正含义,不是回归,而是……归还。
他猛然睁眼,眼中再无一丝迷茫,只剩下焚尽八荒的决然。
“以我残躯为薪,以我之忆为引,以我之魂为祭!”
“燃!”
他按在心口的手指,骤然发力。
那团维系着他存在的最后心火,被他亲手……捏碎!
轰隆——!
无法形容的恐怖爆炸自萧云归体内爆发,却没有任何声响传出。
那不是物理层面的爆炸,而是生命与灵魂最彻底的献祭!
他那本就虚幻的身体,在这一刻彻底化作了亿万光点,每一粒光点,都燃烧着最纯粹的灵魂之火。
这些光点没有四散,而是在一股无形力量的牵引下,尽数倒灌回悬浮在他身前的那柄木剑忆刃之中!
木剑之上,瞬间燃起了前所未有的璀璨红焰,那火焰的颜色,竟与天穹裂痕中滴落的血珠一模一样!
剑身轻颤,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那道古老而沧桑的剑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随着剑音,整座火阶开始剧烈震动,井口的青焰漩涡旋转到了极致,而井底深处,仿佛有什么沉睡了万古的恐怖存在,正在缓缓睁开双眼。
青蘅和哑誓使惊骇地看到,那柄燃烧着红焰的木剑,缓缓调转方向,剑尖不再指向井心,而是指向了气息已然断绝的苏青竹。
一缕温和的、充满了生命气息的红光,自剑尖流淌而出,跨越火海,轻轻落在了苏青竹的眉心。
她那即将消散的身体,竟在这一刻,重新凝实了一分。
而那柄完成了使命的木剑,则化作一道流光,裹挟着萧云归最后的意志与决然,朝着火阶更深处,那足以熔化神魔的第七层,悍然踏出了那决定一切的第三步!
没有了肉身的束缚,这一步,跨越了生与死的界限。
天地,在这一刻彻底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