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所有的迷雾,所有的困惑,所有的挣扎,都在他脑海中轰然引爆!
未来之身!那根本不是来自未来的自己!
那是师尊!
是师尊以自己的“归姓之血”为引,以自身道果为祭,在那轮回井中强行封印的百年执念!
每一次,当“萧云归”走向那条既定的毁灭之路时,师尊的执念便会催动轮回井的力量,将一切“重启”!
而每一次失败的尝试,每一次走向毁灭的萧云归的残影,都被这股力量打入现世之我的识海,化作那个所谓的“未来之身”,只为了用最极端的方式,阻止自己重蹈覆辙!
焚山灭宗、弑师证道、众叛亲离……那些不是预言,而是已经发生过一百次的,血淋淋的过去!
而他自己,脚下的这条路,已是第一百零一次“重启”!
“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云归仰天长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冲天的戾气。
他笑师尊的痴,笑同伴的傻,更笑自己的可悲。
“所以,你们所有的人……师尊、断眉客、风葬僧……甚至是我自己的一百个影子,都想替我活?都想替我去死?”他的笑声骤然停止,眼神变得锐利如刀,扫过周围每一个关心他的人,最后落向那深不见底的轮回井。
“可你们,谁问过我萧云归,想不想活?!”
一声怒喝,震彻寰宇!
他不再迷茫,不再退缩!
既然这是一场被安排好的戏剧,那他便亲手撕碎这剧本!
他猛然引动识海中那半卷《斩我经》的残存意念,那股斩断一切因果、斩灭自身存在的霸道法门,在他体内疯狂奔涌!
他高举那枚裂开的断心玉,玉中渗出的血丝仿佛有了生命,与他血脉相连。
下一刻,他并指如剑,以归一剑残锋的锋锐之气,狠狠划过自己的手臂!
鲜血喷涌而出,却未曾滴落,而是在他身前凭空悬浮。
他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虚空中极速书写下一个顶天立地的血色大字——
“归”!
此字一出,风云变色!
那血光仿佛点燃了天地的引线,地面上那九道沉寂的时间剑痕,在同一瞬间剧烈地颤动起来。
光芒从裂痕深处喷薄而出,竟在萧云归的面前,凝聚成了九个形态各异的“萧云归”!
一个白衣胜雪,仙气凛然,却眼神空洞,已然白衣成仙,斩尽尘缘;一个手持滴血长剑,脚下是师尊的尸体,满脸狰狞的持剑弑师者;一个浑身燃烧着魔焰,身后是宗门焚毁的废墟,狂笑不止的焚山灭宗者;一个跪在地上,卑微地磕头求饶,祈求敌人宽恕的懦夫……九个影子,九段被埋葬的失败人生,此刻都用充满怨毒和不甘的眼神死死盯着他。
“你才是假的!”
九个影子,九种声线,却异口同声地发出了震动神魂的怒吼!
他们是他失败的证明,是他存在的污点,此刻,他们要将这唯一的“幸存者”拖入深渊!
面对这足以让任何道心崩溃的场面,萧云归不退反进!
他踏着坚定的步伐,一步步走入那九道光影的包围之中,眼中血丝密布,却澄明如镜。
他迎着那九双怨毒的眼睛,发出了自己的质问,声若洪钟:
“若我是假,那真又在何处?!”
话音落,剑光起!
然而,他这一剑,并非斩向那九个可悲的影子,亦非斩向痛苦的自己。
他的剑意,超越了实体,超越了恩怨,化作一道纯粹的意志之光,狠狠斩向了那冥冥之中,束缚着所有“萧云归”的、那所谓“唯一真我”的执念!
凭什么只能有一个是真的?
凭什么我的存在,需要别人的失败来铺垫?
“啊——!”
九道光影发出凄厉而解脱的哀鸣,在这一剑之下,轰然崩散,化作漫天光点,最终消弭于无形。
随着影子的消散,大地上那九道狰狞的剑痕,竟开始缓缓收拢、愈合。
最终,八道裂痕彻底消失,只在最中央,留下了一道笔直如线的剑痕,从萧云归的脚下,径直指向北方的轮回井。
风葬僧看着这一幕,缓缓将染血的手指收回袖中,他放下了笔,也放下了执念,低声自语:“原来如此……剑心之境,不在破障,而在——我不需证。”
是真是假,何须向天地证明。
萧云归静静地立于那道最后的剑痕之前,双目中的血丝渐渐褪去,眼神澄明如洗。
他不是谁的延续,不是谁的重启,更不是谁的影子。
他轻声说道,像是在对天地宣告,也像是在对自己低语:
“我是萧云归。”
话音刚落,那一直死寂的轮回井井底,幽幽地传来一声轻叹,那叹息中带着一丝欣慰,一丝久违的释然,还有一个全新的、未知的意志。
“这一剑……我来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