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帝龙骨爪,知晓了爷爷龙岩可能前往药王谷的消息,龙五归心似箭,再无半点耽搁。他与胖虎二人下了那无名山丘,绕过热闹却可能暗藏眼线的落霞集,径直取道向南,日夜兼程,朝着传闻中位于南疆云雾山脉深处的药王谷赶去。
越是往南,气候越发湿热,与北境的苦寒截然不同。莽莽山林如同无边的绿色海洋,古木参天,藤萝密布,浓得化不开的瘴气如同灰色的纱幔,终年笼罩在山林上空,阳光艰难地穿透下来,形成一道道斑驳扭曲的光柱。林间地面松软潮湿,落叶堆积腐烂,散发出特有的泥土与腐朽混合的气息。毒虫蛇蚁隐匿其间,色彩斑斓的毒蛙在积水中鼓噪,碗口大小的蜘蛛在巨大的蛛网上等待着猎物,处处透露着原始、生机勃勃却又杀机四伏的蛮荒气息。
即便是低阶修士,若无明确路径和避毒手段,也极易迷失在这片绿色的迷宫中,或被瘴气侵蚀脏腑,或遭毒物偷袭,最终化为滋养这片土地的养料。
龙五归途心切,却并未一味莽撞赶路。他深知自身实力才是根本,尤其是新得的帝龙骨爪与自身帝血、混沌龙元产生共鸣后,他感觉《太古混沌龙帝诀》的运转似乎更加顺畅,对天地灵气的吸纳速度也快了一丝,丹田内那团混沌色的龙元漩涡愈发凝实、活跃,那层阻隔在炼气巅峰与筑基期之间的无形壁垒,在日益雄浑的龙元冲击下,似乎也松动了不少,隐隐传来悸动。
但他也明白,筑基乃是修行路上第一道真正的门槛,是褪去凡胎、铸就道基的关键一步,绝非简单积累灵力便可冲破。需要契机,需要磨砺,更需要一颗历经锤炼、澄澈通透、不为外物所惑的“道心”。道心不稳,即便强行筑基,也如沙上筑塔,根基虚浮,未来大道难行。
这一日,两人行至一片奇特的峡谷。谷口狭窄,仅容两三人并肩通过,两侧岩壁陡峭,布满了滑腻的青苔和耐阴的蕨类植物。一踏入谷中,光线骤然昏暗下来,仿佛从白昼瞬间步入黄昏。谷中林木异常高大繁茂,树冠层层叠叠,几乎完全遮蔽了天空,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得几乎能拧出水来的水汽,以及一股淡淡的、沁人心脾却又带着极致寒意的灵机。这股寒意并非寻常寒冷,而是直透神魂,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战栗。
“五哥,这地方有点邪门啊,咋这么冷?骨头缝里都冒凉气!”胖虎搓着粗壮的胳膊,连连跺脚,呵出的气息在空中瞬间凝结成浓郁的白雾,久久不散。他虽皮糙肉厚,气血旺盛,但这股寒意仿佛能无视肉身防御,直接作用于骨髓与灵魂深处,让他这憨直的汉子也感到了强烈的不安。
龙五也感受到了这股非同寻常的寒意,皮肤表面瞬间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他心念一动,体内混沌龙元自行加速运转,一股温润厚重的暖流自丹田升起,游走四肢百骸,那股侵入骨髓的寒意才被稍稍驱散。他凝神感知,敏锐地察觉到这股精纯而凛冽的寒意源头,并非弥漫整个峡谷,而是如同无形的涓流,从峡谷更深处缓缓渗透出来。
“这寒意…精纯凝练,带着冰属性的天地灵机,并无污秽邪气,或许是一处罕见的天然寒脉汇聚之地。”龙五眼中闪过一丝异彩,“过去看看,小心些。”
两人循着那越来越清晰的寒意前行,越往深处,周围的景象越发奇特。原本郁郁葱葱的树木,枝叶上都挂满了厚厚的、晶莹剔透的白霜,如同玉树琼枝。地面不再是松软的腐殖层,而是覆盖着一层坚硬光滑的坚冰,行走其上,需得格外小心。空气中弥漫的寒意越发浓重,甚至连流动的空气都似乎变得粘稠、迟滞起来。约莫深入了数里,眼前豁然开朗,狭窄的谷道尽头,是一个被环形山壁合围的幽静之地,一个不过亩许大小的水潭,静静地卧在峡谷尽头。
这水潭诡异无比!潭水并非冻结成冰,而是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将所有光线都吞噬进去的幽蓝色,水面平滑如镜,不起丝毫波澜,死寂得令人心慌。而那足以冻裂金铁、冰封神魂的极致寒意,正是从这看似平静的幽蓝潭水中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潭水周围十丈之内,寸草不生,只有光秃秃的、被冻得如同玄铁般黝黑发亮的岩石,表面凝结着一层永不融化的薄冰。
“好……好冷!俺的神膘都快顶不住了!”胖虎牙齿格格打颤,浑身肥肉都在哆嗦,连忙又后退了十几步,直到那股直侵神魂的寒意减弱到可以承受的程度,才心有余悸地停下脚步。他感觉若是再靠近一些,自己这一身引以为傲的、足以抵挡普通刀剑的气血和肥膘,恐怕真要被从里到外冻成冰坨子了。
龙五独自站在潭边,眉头微蹙,仔细感受着。这寒潭给他的感觉十分奇特,那寒意不仅作用于肉身,更仿佛能直接冻结思维、冰封神魂,让人从内而外失去一切生机。就在这时,他怀中被妥善收藏的那截帝龙骨爪,再次传来一阵清晰而温热的波动,这股波动并非抗拒寒意,反而隐隐透出一种“渴望”与“吸引”,似乎对这寒潭中蕴含的极致冰寒之力颇为“感兴趣”。
“莫非……这寒潭并非绝地,反而有淬炼心神、凝练神魂之效?”龙五脑海中闪过敖苍传承记忆中一些零碎的记载,某些天地生成的极寒之地,若能承受其寒煞炼心之苦,非但能磨砺意志,对稳固道心、纯化神识更是大有裨益,乃是体修与意志薄弱者的噩梦,却是道心坚定者求之不得的宝地。
他如今卡在炼气巅峰,灵力积累已足,所欠缺的,正是心境的锤炼与那临门一脚的契机。这处天然寒潭,或许就是他等待已久的机缘!
“胖虎,你在外面守着,为我护法,我下去一探!”龙五下定决心,转身对远处的胖虎吩咐道,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啥?下……下去?五哥你疯了?这水看着就能把人的魂儿冻没了!你下去还不是瞬间变冰棍?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胖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指着那幽蓝色的死寂潭水,急得直跳脚,恨不得冲过来把龙五拉走。
“少废话!我自有分寸!让你守着就守着!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除非我主动出来,否则绝不可靠近潭水,更不可让任何东西打扰我!”龙五懒得跟他多解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本能的忌惮,体内混沌龙元全力运转,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不断流转的九色光晕,将自身气息牢牢锁住,同时也形成了一层初步的防护。随即,他目光一凝,不再犹豫,纵身一跃!
“噗通!”
一声轻微的水花溅起声在死寂的峡谷中格外清晰,龙五的身影瞬间被那深邃的幽蓝色潭水吞没,水面荡漾起几圈涟漪,但很快又恢复了令人心悸的平静。
“五哥!!”胖虎吓得亡魂大冒,大叫一声冲到潭边,却被那股骤然增强的恐怖寒意逼得无法再前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平滑如镜的潭水,哪里还有龙五的影子?他急得满头大汗(汗水刚渗出毛孔几乎就要冻结),搓着大手,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远处安全距离内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心中不断祈祷。
……
龙五跃入寒潭的瞬间,便感觉仿佛坠入了万载玄冰的核心,又像是被投入了传说中连光线都能冻结的九幽寒狱!
一股无法形容的、绝对零度般的恐怖寒意,如同亿万根无形无质、却锋锐无比的冰针,瞬间刺透了他体表那层混沌龙元布下的防护光晕,疯狂地钻入他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甚至每一个细微的毛孔!血液似乎要在刹那间凝固,奔腾的气血之力如同被冰封的江河,瞬间停滞;经脉如同被急速冻结的管道,龙元的运转变得前所未有的艰涩、迟滞;连思维都仿佛被冻住,变得模糊、缓慢,几乎要瞬间失去意识!
“嗬……”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无意义的、被冻结的抽气声,极致的痛苦与冰冷淹没了他。
就在这意识即将沉沦的危急关头,他胸口那代表着敖苍传承与帝龙之血的紫色斑痕,猛地爆发出灼热耀眼的光芒!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带着洪荒龙族不屈意志与无上威严的灼热洪流轰然爆发,如同在冰封地狱中点燃了一座熊熊火山,强行护住了他最后的心脉跳动与识海核心的一点灵光不灭!
同时,贴胸收藏的那截帝龙骨爪,也仿佛被寒意激活,散发出温润而持久的金色光晕,如同一个永不熄灭的温暖源泉,紧紧贴合着他的胸膛,不断抵消、中和着那试图侵入骨髓、冻结灵魂的极致寒意。
《太古混沌龙帝诀》在这生死危机的刺激下,自主地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原本艰涩如同在凝固水泥中穿行的混沌龙元,在这内外交攻的极端压力下,爆发出顽强的生命力,如同一条被激怒的幼龙,在近乎冻结的经脉中疯狂地冲撞、奔腾!每一次循环,都仿佛在用蛮力撕裂冰封的枷锁,带来撕心裂肺、刮骨剜心般的痛苦,但每冲开一丝阻碍,也同时带走一丝侵入体内的精纯寒煞,并将其强行炼化、吸收,转化为龙元的一部分!
这不仅仅是肉身的折磨,更是对意志、对心神的极致考验!
龙五紧守识海中那一点由帝血与龙骨守护的灵光,咬紧牙关,牙龈都已因过度用力而渗出血丝,却又瞬间被冻结。他强迫自己保持着一线清明,主动引导着那在体内激烈冲突、冰火交织的狂暴力量,按照《太古混沌龙帝诀》的玄奥路径艰难循环。
他的意识仿佛被这股极致的力量剥离出了躯体,悬浮在一片无尽的、只有绝对寒冷与虚无的寒冰地狱之中。往昔的记忆、内心深处的情感,不受控制地如同潮水般涌现、放大:
龙家村宁静的炊烟,父母温暖慈爱的笑容……骤然化作冲天而起的火光与村民凄厉绝望的惨叫!爷爷龙岩将他奋力推入隐蔽地窖时,那决绝而充满无尽悲痛与期望的眼神……陨龙涧上空,父母那残缺不全的龙魂在影龙殿黑衣人攻击下发出的不甘、愤怒与最后守护的龙吟……北境雪原,青璃为救他性命,毅然立下“他日君若登临九天,勿忘北境有青璃”的心魔大誓时,那清冷绝美的面容上流露出的坚定与复杂……蚀骨冰坑万丈冰崖之下,上古冰螭卫残魂跨越万古时空,发出的那一声“愿为龙帝效死!”的战魂咆哮……
喜怒哀乐,爱恨情仇,眷恋与痛苦,仇恨与迷茫……种种情绪、无数幻象,在这极致的寒意中被无限放大,交织成一张张巨大的网,化作狰狞的心魔,不断冲击、撕扯着他的意识,试图将他拖入沉沦、崩溃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