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夜,子时三刻,地气最弱,反噬最强。”
字一闪就暗了,菌丝迅速缩回地下,消失不见。
他站着没动。他知道,这是周映荷最后的提醒。她曾是地质研究所的专家,也是唯一相信爸爸理论的人。两年前,她在调查污染源时失踪了,只留下一段加密录音,提到“地脉反噬”和“冬至节点”。这不是求救,是确认——确认他已经走对了路。
他低头看芯片,表面有细细的刻痕,像是编码,又像星图。他没去破解,只是把它放回工具包夹层。布料摩擦时,包里传来一次短促的震动,像回应,又像心跳。
他沿着田埂往回走,路过自家老屋,没进去。院里的槐树光秃秃的,树皮剥落处露出深褐色的木质,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他站在门口,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翻到空白页,写下三行字:
“净化路径:龙骨水车引水。”
“数据来源:赵铁柱遗留芯片。”
“反击时间:冬至夜,子时三刻。”
笔尖划过纸面,最后一个“刻”字刚写完,纸角忽然泛起一丝青光,转瞬即逝。那光很淡,却带着温润的跳动感,像是地脉在回应他。
他知道,地脉记住了。
他合上本子,锁进铁盒,埋在槐树根旁。铁盒是爸爸留下的,内壁刻着“守脉者”三个字,背面还有一行小字:“地不言,人代之言。”
然后他回屋换了件厚衣服,带上工具包,往镇外走。
天色阴沉,风从山口吹来,带着湿气,像是要下雨。他走到村口,停下,回头看了一眼。
祠堂屋顶塌了一角,水车只剩底座,田埂上杂草丛生。远处农业公司的楼顶亮着一盏红灯,规律地闪烁着,像心跳。那栋楼是三年前建的,外表现代,玻璃幕墙在阴天里泛着冷光。可他知道,那楼的地基穿过了地脉主脉,就像一把刀插进了大地的血管。
他转身,沿着公路往北走。
走了大约两里路,路边一个废弃的泵站引起了他的注意。铁门半开着,门框上挂着一把生锈的锁。他走近一看,锁孔里插着一把旧钥匙,锈得几乎看不出齿痕。钥匙柄上刻着一个小小的“赵”字。
是赵铁柱的钥匙。
他伸手去拔。
钥匙纹丝不动。
地面微微震动,工具包里的芯片突然发烫,像是被什么唤醒了。他低头一看,一缕蓝灰色丝线从泵站墙缝里渗出来,缠在钥匙柄上,越缠越紧,像是在阻止他拿走。
他没松手,也没后退。
风忽然停了,四周一片死寂。远处,一声闷雷滚过山脊,低沉压抑,像是大地在呻吟。
他知道,这不是自然的雷声。
这是地脉的警告。
也是倒计时的开始。
冬至,还有七天。
他站在泵站前,手还搭在钥匙上,眼神平静。芯片在包里轻轻震颤,像是在回应地下的呼唤。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水流图、铜盘、残卷、芯片、枯井、水车、地脉断裂点……所有线索在这一刻连成了一条线。
他低声说:“水引脉,车为钥。”
话音落下,钥匙终于松动,缓缓从锁孔中退出。他握在手里,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一直传到心里。
他转身,把钥匙放进工具包,和芯片放在一起。
风又吹了起来,撩动他的衣角。他继续往前走,身影渐渐融入灰蒙蒙的天际。
在他身后,泵站的墙缝中,那缕蓝灰色丝线缓缓缩了回去,仿佛从未出现。
大地沉默,却已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