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清风就睁开了眼。
不是自然醒,是心头那股挥之不去的压抑感把他惊醒了。窗外天色灰蒙蒙的,像是蒙着一层洗不掉的脏污。空气也凝滞着,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铁锈般的腥气。
“呜……”来福凑过来,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腿,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连平日里最是没心没肺的大黑,此刻也安静地站在院角,不安地刨着蹄子。
玄阴日。
清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该来的,总会来。
他起身,动作不疾不徐。先是将昨晚就分好的符箓再次清点,攻击用的“破邪符”、“雷火符”放在右手袖袋,防御和逃命用的“金刚符”、“神行符”放在左边。几张压箱底的“匿气符”和“小挪移符”则贴身藏好,这是关键时刻保命的东西,用一张少一张,想想就肉疼。
接着是检查青锋剑。长剑出鞘,寒光如水,映照着他平静却坚定的眼神。指腹轻轻拂过剑身,内力微吐,剑身发出几不可闻的轻鸣。很好,状态完美。
最后是丹药。回气的“蕴气丹”三粒,疗伤的“止血散”一小瓶,还有专门给来福和大黑准备的“兽元丹”各两粒。他自己则小心地将那枚得自黑风洞蛇妖、能临时激发潜力的“赤血丹”单独放在怀里最顺手的位置。这玩意儿副作用不小,但真到了拼命的时候,也顾不得了。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亮了些,但那沉郁的压抑感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发浓重。寻常百姓或许只觉得今天天气格外阴沉,但清风能清晰地感觉到,天地间的阳气正在衰弱,阴煞之气如同潮水般,在常人无法感知的层面缓缓上涨。
“多事之秋啊……”他叹了口气,摸了摸来福的脑袋,“今天都机灵点,情况不对,咱们风紧扯呼。”
来福“汪”地应了一声,尾巴摇了摇。
大黑也踱步过来,用大脑袋拱了拱清风,牛眼里竟也带着一丝凝重。
清风笑了笑,心中稍安。还好,不是孤家寡人。
整个白天,京城表面依旧维持着运转,只是街上的行人似乎少了许多,而且大多行色匆匆。巡逻的兵丁和便装高手更多了,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过往行人。一种无形的紧张氛围,如同不断收紧的绳索,勒得人喘不过气。
清风没有出门,就在小院里打坐调息,将自身状态维持在巅峰。他甚至在院子里简单布置了一个警示和遮掩气息的小阵法,花了他几块品质一般的玉石,又是一笔开销。
“亏大了,这次真是亏大了……”他一边布置,一边心疼地嘀咕,“最好那什么血莲教的宝库里有点好东西,不然这趟真是血本无归……”
黄昏时分,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不是夜晚降临的那种黑,而是一种浑浊的、仿佛掺了墨汁的昏暗。空气中的腥气更重了。
清风站起身,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
“走了。”
他推开院门,没有走热闹的大街,而是专挑僻静的小巷,身形如同鬼魅,在越来越深的夜色中穿行。来福无声地跟在他脚边,大黑则被留在院里看家——皇宫那种地方,带头牛进去太扎眼了。
越靠近皇城,那股阴冷的气息就越发明显。皇城方向,上空似乎凝聚着一团常人看不见的黑灰色煞气,缓缓旋转着,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
亥时将近。
清风按照纸条上的指示,绕到皇城西北角。这里靠近冷宫,宫墙外是一片杂乱的树林和荒废的园子,人迹罕至。他找到一处坍塌了半截的矮墙,施展身法,如同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翻了进去。
落地之处,杂草丛生,断壁残垣在昏暗的月光下投下狰狞的影子。远处,属于冷宫区域的宫殿轮廓黑黢黢的,没有半点灯火,死寂得让人心慌。
他屏住呼吸,催动匿气符,将自己和来福的气息彻底掩盖,如同融入了阴影之中。根据记忆中的皇宫简图,朝着冷宫深处摸去。
冷宫很大,废弃的殿宇园囿交错,如同迷宫。阴风阵阵,吹得残破的窗棂呜呜作响,像是冤魂的哭泣。
清风心头发毛,脚步放得更轻。他能感觉到,这片区域的阴煞之气浓得几乎化不开,绝对是举行邪异仪式的上佳场所。
寻找枯井并不难,因为越往深处走,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和邪气就越发浓郁。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源头,正在不断散发着污秽。
终于,在一片完全荒废、遍布枯藤败草的庭院中央,他看到了那口枯井。
井口比寻常水井要大上一圈,由粗糙的青石砌成,边缘布满青苔和裂纹。而此时,井口周围的地面上,赫然用暗红色的、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液,刻画着一个复杂而邪异的法阵!
法阵的纹路扭曲,散发着浓郁的血光和怨气。十几个穿着暗红色斗篷、戴着兜帽的身影,正静静地围在法阵周围,低声吟诵着晦涩难懂的咒文。他们的声音沙哑而重叠,汇聚成一股令人头晕目眩的魔音。
为首一人,身形高大,虽然没有穿斗篷,而是穿着一身诡异的、仿佛用黑色羽毛编织的长袍,脸上戴着一个惨白的、没有任何五官的面具。他手中握着一柄白骨法杖,杖顶端镶嵌着一颗不断搏动的、如同心脏般的暗红色宝石。
澎湃的邪力如同潮水般以他为中心荡漾开来。
清风瞳孔一缩——高手!绝对远超黑风洞蛇妖的强敌!恐怕至少有内劲七品甚至更高的修为!
而在那血色法阵的中央,井口正上方,悬浮着一个襁褓!
那襁褓散发着微弱的、纯净的灵光,但在周围滔天的血光与邪气侵蚀下,那灵光如同风中的残烛,摇曳不定。襁褓之中,隐约可见一个婴儿的轮廓,似乎陷入了沉睡。
圣婴!
清风心头一紧。果然是为了这个孩子!
他目光急速扫过周围,除了那十几个念咒的血袍人和白面具主祭,井边还站着两个人。一个穿着钦天监官员的服饰,面色苍白,眼神狂热中带着一丝恐惧,不断看着天空,似乎在计算着时辰——想必就是监副袁弘!
另一个,则是个身材佝偻、面色阴鸷的老太监,穿着深色的宦官服侍,垂手站在袁弘稍后一点的位置,气息阴冷。
就是他们!
清风屏住呼吸,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大脑飞速运转。
硬闯?别说那个深不可测的白面具主祭,就是那十几个念咒的血袍人,气息也都不弱,至少也是内劲四五品的样子。加上诡异的法阵,自己冲上去怕是瞬间就会被撕碎。
阻止?怎么阻止?这仪式显然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夜空中的那轮弯月,不知何时,边缘开始泛起一丝诡异的血红!
玄阴时刻,即将到来!
就在这时,那白面具主祭猛地将白骨法杖顿在地上!
“时辰已到!以圣婴为引,聚万民怨煞,恭迎吾主降临!”
他的声音嘶哑而高亢,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
轰!
整个血色法阵骤然爆发出冲天的血光!井口仿佛变成了一个黑洞,疯狂地抽取着周围浓郁得化不开的阴煞之气和地脉怨力!悬浮在井口的圣婴发出一声微弱的啼哭,身上的灵光急剧黯淡下去!
“动手!”
几乎在同时,另一个方向猛地传来一声厉喝!
数道强悍的气息骤然爆发!凌厉的剑光、刚猛的拳风、灼热的符火,如同狂风暴雨般袭向法阵周围的那些血袍人!
伏魔司的人!他们果然也来了!
猝不及防之下,几个血袍人当场被斩杀,法阵的血光为之一黯!
“哼!蝼蚁也敢阻挠圣教大计!”白面具主祭冷哼一声,白骨法杖一挥,一道粘稠的血色光幕升起,挡住了后续的大部分攻击。
他看也不看那些冲出来的伏魔司高手,目光死死盯着血月,法杖再次举起,指向圣婴,咒文变得愈发急促!
而那些血袍人也反应极快,立刻分出一半人手,与冲出来的伏魔司众人激战在一起!一时间,庭院内剑气纵横,邪法乱飞,打得难分难解。
清风依旧潜伏在暗处,没有动。
伏魔司的出现在他意料之中,但那个白面具主祭太强了!伏魔司带队的是一个使剑的中年人,剑气凌厉,估计有六品巅峰的修为,但面对白面具主祭随手布下的血色光幕,竟一时难以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