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你咋醒了?”林晚星又惊又喜,怀里的书差点滑下去,她赶紧用胳膊揽住,“我还想着把书放窗台就走,怕吵醒你。”
“我听见院外有脚步声,就扒着窗户看了眼,一看是你!”小梅跑到她面前,弯着腰大口喘气,胸口起伏得厉害,却还是先把手里的布包往她怀里塞,“这是我妈今早天没亮蒸的白面馒头,还热乎着呢,裹了三层油纸,你带着路上吃。还有两个煮鸡蛋,我特意挑了个大的,你坐大巴的时候饿了就吃,别跟上次似的,为了省几块钱饿肚子。”
林晚星低头看着布包,油纸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暖得她指尖发麻。她刚要开口说谢谢,突然想起怀里的书,赶紧把《红楼梦》从棉袄里掏出来,双手捧着递到小梅面前:“小梅,这个你拿着。”
“书?你咋又给我了?”小梅愣了一下,没接,“这不是我送你的吗?你带着路上看,能解闷。”
“我在里面放了东西。”林晚星拉过小梅的手,把书塞进她掌心,又轻轻翻开书脊,指着第45页的位置,声音压得低了些,却满是认真,“我昨晚写了一整夜的信,就夹在‘金兰契互剖金兰语’这一页。你别现在看,等我走了,你回房间慢慢读——里面写了好多话,我昨天在老榆树下没好意思跟你说,还有我攒钱的事,也都写在里面了。”
小梅的指尖碰到书页,瞬间就明白了,她用力攥着书,指节都泛了白,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你写了一整夜?是不是没睡好?早知道我昨晚就不让你走那么急了,该让你好好歇着。”
“没事,我不困。”林晚星摇摇头,伸手帮小梅把踩塌的鞋后跟提起来,又帮她理了理额角的碎发,“信里还跟你说了省重点的事,我说我肯定会回来的,你可别不信。还有,我把你写的姑姑家的电话,也夹在信里了,我记在心里了,你放心,我要是真遇到事,肯定会打电话的。”
“我信!我当然信!”小梅赶紧点头,眼泪没忍住掉下来,砸在《红楼梦》的封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我会好好读信,会把书收在我的木箱里,跟我的笔记本放在一起。你放心,我每天都会好好刷题,明年中考我肯定能考上省重点,到时候我就在校门口等你,咱们一起去报到处,一起找教室。”
林晚星看着她哭,自己的眼泪也忍不住了,顺着脸颊往下滑,她却笑着擦了擦:“好,我记住了。你可别偷懒,数学的几何题要是不会,就先记下来,等我回来给你讲——我现在还记得你上次被圆的证明题难哭的样子。”
“谁哭了!”小梅被她逗笑了,吸了吸鼻子,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塞到晚星手里,“这是我昨天晚上整理的初三物理公式,我怕你在电子厂忘了,就把常考的都写下来了,还有几个易错点,用红笔标出来了。你放在贴身的口袋里,有空了就拿出来看两眼,别把学过的知识丢了。”
林晚星展开纸,上面的字迹清秀工整,每个公式后面都跟着一行小字注释:“这个公式要注意单位换算”“上次月考考了这个,晚星要记住”。她的手指反复摩挲着纸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酸又暖——她知道,小梅昨晚肯定也没睡好,一边担心她走,一边还在帮她整理知识点。
“小梅,我……”林晚星刚要再说点什么,远处突然传来林建国的喊声:“晚星!快回来!再不走大巴就赶不上了!”
两人同时身子一僵,脸上的笑容都淡了些。林晚星知道,不能再耽搁了,她把小梅塞来的布包紧紧抱在怀里,又把物理公式纸叠好放进棉袄内袋,最后用力抱了抱小梅:“小梅,我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别老熬夜刷题,记得按时吃饭。”
“你也一样!”小梅抱着她的腰,声音哽咽,“到了电子厂别太累,要是组长欺负你,就跟表姨家儿子说,别自己忍着。还有,一定要给我写信,就算写短短几句也行,我会天天去村口的邮局问有没有你的信。”
“嗯!我会的!”林晚星松开她,后退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我走了,你快回去吧,别冻着了。书里的信,记得回房间看。”
“知道了!你路上小心!”小梅挥着手,看着她转身跑远,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本《红楼梦》,直到晚星的身影跑到三轮车边,她还站在原地喊,“晚星!省重点见!”
林晚星跑回三轮车旁,王秀兰已经在车斗里等着了,见她怀里多了个布包,皱了皱眉:“小梅又给你塞啥了?不是让你别耽误时间吗?”
“没、没啥,就是几个馒头。”林晚星没敢说公式纸的事,赶紧爬上三轮车,坐在纸箱旁边。她回头往小梅家的方向看,还能看见那个小小的蓝色身影站在院门口,手里举着书,像在跟她挥手。
三轮车“突突”地开动了,车轮碾过露水,溅起细小的水花。林晚星把布包放在腿上,手伸进棉袄内袋,摸到那张物理公式纸,又摸了摸贴身背心的五百块钱,心里格外踏实——她带着小梅的馒头,带着小梅的公式,带着两人的约定,就算要去陌生的电子厂,也不再觉得害怕了。
到了镇上,林建国把三轮车停在张叔家的杂货铺门口,拜托铺主帮忙照看,然后带着一家人往公交站走。镇上的清晨已经热闹起来了,卖豆浆的摊子冒着白气,炸油条的“滋滋”声混着吆喝声飘过来,朝阳拉着王秀兰的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包子铺:“妈,我想吃肉包子。”
王秀兰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钱,给朝阳买了个肉包子,递过去的时候还叮嘱:“慢点吃,别噎着。”然后转头对林晚星说:“你怀里不是有馒头吗?先吃个馒头垫垫,到了县城再买别的。”
林晚星点点头,从布包里拿出一个馒头,油纸一打开,麦香就飘了出来。她咬了一口,松软香甜,比母亲平时蒸的玉米面馒头好吃多了——这是小梅妈特意给她做的,是带着心意的味道。她慢慢吃着,心里想着小梅现在应该已经回房间了,应该正在翻开《红楼梦》第45页,看着她写的信。
公交来了,是辆刷着绿漆的旧中巴,车门一开,一股汽油味混着潮气涌出来。林建国先把纸箱搬上车,王秀兰拉着朝阳上去,林晚星跟在后面,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把布包放在腿上,双手护着。
公交车“哐当哐当”地往前开,路过镇口的老槐树时,林晚星又往小梅家的方向看了一眼,却只能看见成片的玉米地在晨光里泛着绿。她从布包里拿出那个煮鸡蛋,蛋壳擦得干干净净,她轻轻敲了敲,剥开一点壳,咬了一口——蛋黄是溏心的,是她最喜欢的样子,小梅还记得她的口味。
公交车走了四十多分钟,终于到了县城大巴站。县城的大巴站比镇上的公交站大多了,门口立着个红色的牌子,写着“县城汽车总站”,里面到处都是拎着行李的人,有的在买票,有的在候车室门口吃泡面,广播里循环播报着大巴班次:“前往火车站方向的旅客请注意,六点三十分的头班大巴即将开始检票,请您携带好行李,到2号检票口检票……”
林建国赶紧去买票,王秀兰站在行李旁,时不时看一眼手表,朝阳则好奇地盯着大厅里的电子屏幕,指着上面的字问:“妈,那上面写的啥?是不是大巴的时间?”
林晚星站在旁边,怀里抱着布包,手又摸进内袋,摸到那张物理公式纸。她想起昨晚写信时写的话:“小梅,我怕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