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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炉火映雪 玉佩藏迷(2 / 2)

这话像块石子投进伙房的沸水,立刻漾开圈圈涟漪。

龙弈正蹲在灶前添柴,火舌舔着锅底,映得他侧脸暖融融的,耳尖却微微动了动。

他没回头,只把手里的柴禾掰得更碎些,听着隔壁案台的士兵继续议论:“可不是么?方才去送早饭,见张校尉蜷在帐里,军毯裹得像个粽子,说话都带喘,军医急得直跺脚,说那药得连喝七日,可张校尉今早捏着鼻子灌了半盏,就把药碗掼了,说再喝不如让他死在雪地里。”

灶膛里的火光忽然跳了跳,龙弈往火里添了块硬柴,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墙角的竹筐里堆着些晾干的草药,是他前阵子趁着休沐在营外采的,此刻他伸手翻了翻,指尖触到一把饱满的麦粒,那是秋里剩下的陈粮,本想用来喂伙房那只跛脚的老母鸡。

他没多说什么,只取了个陶盆,将麦粒倒进去淘洗干净,又支起小泥炉,架上铁锅。

麦粒在热锅上渐渐泛黄,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他握着竹铲慢悠悠地翻动,直到麦粒染上焦褐色,一股带着暖意的甜香便漫了出来,混着灶间的烟火气,倒比寻常药味好闻得多。

暮色降临时,龙弈托去北营送晚食的小兵,捎去一个粗瓷碗。碗里是军医重煎的药汤,表面浮着一层浅浅的泡沫,底下沉着些焦黑的碎粒,闻起来竟少了些冲人的苦涩,多了缕温吞的甜香。

谁也没指望这碗加了些“谷糠似的东西”的药能有什么不同,直到第三日清晨,有士兵跑过伙房时扯着嗓子喊:“瞧见没?张校尉今早竟在帐外练剑了!说是昨夜的药喝着不那么苦,喝了两碗,今早起来痰都少了!”

众人纷纷惊叹道:“龙弈这小子,不光会做饭,还懂医理?”

龙弈正低头刮着锅底的药垢,闻言手下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继续手上的活计。

晨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在他沾着炭灰的手背上,那双手刚揉完面团,又炒过麦粒,此刻正慢悠悠地将刮下的药垢倒进泔水桶里,仿佛那帐外的喧嚣,不过是灶膛里偶尔爆出的火星,烧过了,也就散了。

“上次我跟他说箭靶的位置偏了三寸,他看了一眼就说,是因为西北风把靶子吹歪了,让我们往东南挪半尺,果然准头好了不少!”

连负责军械的老匠头,都常来伙房讨杯热汤喝,边喝边跟龙弈念叨:“东边的箭楼地基松了,开春得加固,不然雨季要塌。”龙弈就默默记着,在草纸上把箭楼的位置圈了个红圈。

腊月的雪下得没头没尾,营地里新踩出的脚印转瞬间就被落雪填平,天地间只剩一片晃眼的白。

龙弈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往井台去,井绳冻得硬邦邦的,攥在手里像握了根生了锈的铁索,每往上提一寸,都发出“咯吱”的闷响,像是在嚼碎这满世界的寒气。

刚打上半桶水,营门口的喧哗就顺着风卷了过来。

柱子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军靴在雪地上碾出深深的坑,脸上满是为难,“再说,谁知道是不是南楚派来的细作?”

“我不是细作……”一道清润却带着怯意的女声插进来,被风割得有些发飘,却像根细针,轻轻挑动了空气里的紧绷。

龙弈提着水桶转身时,正撞见赵勇披着件玄色斗篷从营房里出来。斗篷下摆扫过积雪,溅起细碎的雪沫,他的脸在雪光里更显冷峻,皱眉看向营门口:“吵什么?”

柱子赶紧上前,压低声音把前因后果说了——原是前几日救下的那对姐弟,营里留了他们两日养伤,消息不知怎的传到了赵勇耳里。

赵勇的目光越过哨兵,落在了那个站在雪地里的女子身上。

这一看,连他自己都微怔了片刻。

不过两日功夫,那女子像是被雪水浸过的梅枝,竟透出几分惊心动魄的鲜活来。

粗布衣衫虽依旧宽大,却掩不住细瘦的腰肢,风过时衣袂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独有的柔韧曲线。头发松松挽了个髻,几缕碎发垂在颊边,沾着未化的雪粒,倒像是缀了些细碎的银星。最惹眼的是她那双眼睛,先前蒙着的灰翳散了,此刻望着他,清澈里裹着几分警惕,像受惊的鹿,睫毛上还凝着层薄霜,眨动时簌簌落下,看得人心头发颤。

她脚边的小石头紧紧攥着她的衣角,小脸冻得通红,眼里噙着泪,却死死咬着唇不肯哭出声,怀里还揣着那块刻着“楚”字的木牌,像是揣着最后的依仗。

“南楚军的地界离这有百里,”赵勇的目光沉下来,像结了冰的湖面,“你们怎么跑过来的?”

阿婷的指尖在袖中攥得发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不能说自己是南楚的公主,更不能说身后有西秦的追兵,只能垂着眼睫,声音轻得像落雪:“家乡遭了兵祸,一路逃来的……只想找个地方落脚,给孩子一口热饭吃。”

“兵祸?”赵勇往前两步,军靴踩在雪上发出沉闷的响,“哪路的兵?穿什么甲胄?”

一连串的追问像冰锥砸过来,阿婷的脸霎时白了,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话——她怎能说,是西秦的铁甲将来会踏碎了她的家国?

小石头见她发慌,突然挣开她的手,扑到赵勇面前,把怀里的木牌高高举起来,冻得发红的小手抖个不停:“我们不是坏人!我爹说这是‘楚’,是我们的家!”

赵勇的目光落在木牌上,眉峰皱得更紧。南楚的难民,偏巧出现在这两军交界的营地,由不得他不多想。他正要再问,身后却传来龙弈的声音。

“赵伯父。”龙弈提着水桶走过来,桶沿的冰碴随着脚步晃落,在雪地上砸出点点湿痕。

他看了眼缩在阿婷身后的小石头,又看向赵勇,声音平静得像无风的湖面:“这孩子昨夜发了高热,烧得说胡话,嘴里只念叨着找爹。那女子身子也弱,前日救回来时,手腕上还有伤口,不像是会武艺的细作。”

赵勇见龙弈走来,语气褪去冷硬,为难道:“军营不是善堂,留两个来历不明的人,出了岔子谁担责?”

“放心伯父,出了事我担。”龙弈的声音干脆,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前几日截获的粮草里,还剩些伤药和糙米,够他们过冬了。让她去伙房帮忙烧火,孩子跟着我,若真有异动,我亲自押送他们去见将军。”

风卷着雪沫打在人脸上,生疼。

阿婷望着龙弈宽阔的背影,他身上的棉衣沾着雪,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可说出的话,却比怀里的暖炉还要烫。她下意识地将小石头往身后拢了拢,指尖触到孩子冰凉的耳朵,心里却莫名安定了些。

赵勇盯着龙弈看了半晌,似乎看出了这后辈的心思,喉间溢出声不轻不重的叹气,倒像是带着点无奈的纵容。转身时斗篷扫起一片雪雾,声音里已听不出先前的冷硬:“出了事,问起责,我可要头一个找你算账,小子。”

哨兵见副将松了口,赶紧挪开了挡路的长枪。

阿婷牵着小石头往里走时,雪光恰好落在她脸上,映得她原本苍白的脸颊泛起一层淡淡的粉,像雪地里初绽的梅蕊。经过龙弈身边时,她脚步顿了顿,抬眼望他,眼里盛着的感激像化了的春水,轻轻晃了晃,终是没说什么,只牵着小石头,一步一步踩进营里更深的雪色里。

龙弈望着她们的背影,直到那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营房拐角,才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水桶。桶里的水结了层薄冰,映着他自己的影子,竟有些模糊不清。

回到柴房,炉火“噼啪”响着,映在他眼底,像两簇跳动的疑惑。他摸了摸怀里的木炭,草纸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记号,忽然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是赵凌丰送他的那块蜜饯,被他压成了碎末,混着沙土,在布包里结成了块。

他想起赵凌丰临走时说的“等我回来”,此刻那声音像被风雪揉碎了,顺着门缝钻进伙房,和炉火的热气缠在一起,分不清是暖还是凉。

龙弈抬头望了望阳关的方向,那里只有漫天风雪在翻滚,像谁打翻了的砚台,把天地都染成了一片混沌。他摸了摸怀里的草纸,东南岗的哨卡位置旁,不知何时被他画了个小小的问号。

而营帐外和小石头嬉戏的阿婷,回想着龙弈在风雪里的背影,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淡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