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黑石部落的民众去那里,划拨区域,暂时安置。
立刻分发备用帐篷,协助他们架设锅灶,取用净水。
按实际登记人头,先拨付三日的普通土豆作为初始口粮,让他们先吃上一顿饱饭。”
“喏!”
蒙毅肃然应命,立刻转身安排人手。
岩山族长和他身后的族人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仅没有被驱赶、被杀戮、被羞辱,反而立刻获得了食物和能够遮风避雨的安置之地?
这……这真的是传闻中凶神恶煞的秦军吗?
“殿下……这……这恩德……小老儿……黑石部落……”
岩山激动得语无伦次,泪水顺着深刻的皱纹肆意流淌,只能不断地叩首。
嬴昭抬手,做了一个虚扶的动作,止住了他激动的话语,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越民耳中:
“都听清楚了!
我大秦,不养无用之人,亦绝不负忠心之士!
你们黑石部落今日的归附,只是一个开始。
你们的忠诚,需要用往后漫长的时间和不打折扣的行动来证明!
从明日辰时开始,部落所有能劳作的青壮,无论男女,需统一听从章邯少府的调度,参与营区扩建、道路修整、沟渠开挖等劳作。
表现优良、恪尽职守者,”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那些因为听到
“劳作”
而略显紧张,但随即又被后半句话点燃眼中火焰的部落青壮,
“自有资格,凭借积累的工分,换取更强的力量!”
他的手指,精准地指向了那依旧散发着诱人香气和能量的紫金火云薯。
力量!
神物!
黑石部落的青壮们呼吸瞬间变得粗重无比,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变得无比炽热和渴望!
干活?
出力?
这算得了什么!
比起在危机四伏的山林中与猛兽搏命、与无处不在的瘴气抗争、与永无止境的饥饿为伍,能够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下,通过劳作就能换取如此神物,这简直是祖灵庇佑,是天降的福缘!
“愿意!
我们愿意!
谢殿下恩典!”
岩山族长连连叩首,声音因激动而嘶哑,
“黑石部落,自此愿举族效忠殿下,世代为殿下牵马坠蹬,绝无二心!
若违此誓,天地共弃,祖灵不容!”
“黎姜,”
嬴昭又看向身旁一直静默关注着这一切的圣女,语气缓和了些,
“安置妥当后,你带领随军医官,逐一巡查黑石部落的驻地,若有伤病者,无论轻重,务必全力救治,所需药材,一律供给。”
“是,殿下,黎姜明白。”
黎姜柔声应下,看向自己那些衣衫褴褛的同族的目光,充满了怜悯、心痛,以及一种看到希望萌芽的欣慰。
在蒙毅有条不紊的指挥和秦军士兵略显生硬却还算客气的引导下,黑石部落的民众怀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恍惚与对未来的憧憬,开始有序地向着指定的安置区迁徙。
他们脸上的惶恐和疲惫尚未完全褪去,但一种名为
“希望”
的光,已经开始在他们眼中点亮。
看着这群人缓慢移动的背影,章邯上前一步,在嬴昭身侧低声道:
“殿下,此例一开,恐怕如同堤坝决口,前来归附的部落会络绎不绝,蜂拥而至。
这数千、乃至数万人的安置、登记、管理、口粮供给、劳役分配,尤其是其中可能混入的奸细甄别……压力如山啊。”
嬴昭负手而立,玄色深衣的衣袂在晨风中微微拂动,眼神深邃如渊:
“压力,亦是动力,更是检验我等执政能力的试金石。
蒙毅,你麾下新设的‘归化司’必须立刻全速运转起来!
登记造册,厘清各部落人口、特长、原有社会结构。
尽快制定出明晰的贡献等级与工分兑换制度,张榜公布,务必让所有归附者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们的每一分忠诚、每一滴汗水,可以换来怎样的食物、衣物、住所,乃至……力量。”
他语气微顿,转而带上了一丝凛冽的寒意,
“同时,监察必须同步跟上!
要有雷霆手段,设立举报、核查机制。
若有心怀不轨、混迹其中试图煽动破坏、或为他人耳目者,一经查实,无需上报,立斩不赦,并累及其所属小队、乃至家族!
要用最严酷的刑罚,确保这片新生之地的纯净!”
“臣,明白!
定不负殿下所托!”
蒙毅神情一肃,沉声应道,肩头感到了沉甸甸的责任。
就在这时,一名背负令旗的斥候快马从远处疾驰而来,直至营门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急促:
“报——!
殿下,蒙将军!
据此西南约三十里外,鹰嘴涧方向,又发现两支规模约在五六百人的部落,拖家带口,正沿着山道向我大营方向迁徙!
观其行装,亦是举族而来,并无武装!”
嬴昭与蒙毅、章邯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一丝
“果然如此”
和
“大战将至”
的意味。
薯香引路,万民来投的煌煌大幕,已然毫无悬念地正式拉开!
嬴昭望向远方那云雾缭绕、层峦叠嶂的百越群山,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更多如同涓涓细流、最终将汇成滔天洪流的人潮,正从百越的每一个角落,被
“生存”
与
“力量”
这最原始的动力驱使着,向着这面飘扬的黑龙旗,向着他所指引的方向,艰难而又坚定地汇聚而来。
民心所向,大势已成,这无形无质的力量,远比任何锋利的刀剑,更能摧垮顽敌的壁垒。
他轻轻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黑龙真气如同江河般奔腾咆哮,也感受着肩上那随之而来的、愈发沉甸甸的,掌控万千人生死的责任与使命。
“走吧,回帐。”
他转身,玄色衣袍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步伐沉稳而坚定,
“接下来,我们有的忙了。
准备好,迎接我们更多的‘家人’吧。”
而在刚刚设立的安置区,黑石部落的民众分到了滚烫的、能糊住喉咙的土豆粥,住进了虽然简陋却坚实挡风的军用帐篷。
岩山族长捧着一碗浓稠的粥,滚烫的温度透过陶碗传到掌心,却比不上他心中那份火热的激动,老泪纵横,对围坐过来的族中骨干和各房头人,用颤抖而无比严肃的声音说道:
“都给我听好了,传令下去,从今日起,我们黑石部落,就只有一个头人,就是黑龙殿下!
谁要是敢生出半点歪心思,不用秦军动手,我岩山第一个拧下他的脑袋!”
不远处,一个名叫岩的年轻部落战士,是岩山族长的孙子,也是部落里公认最骁勇敏捷的猎人。
他用力摩挲着手中那块刚刚领到的、刻着编号和名字的木质“工牌”,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斗志。
他低声对自己,也是对冥冥中的祖灵发誓:
“我一定要挣到最多的工分!
我一定要得到那紫金色的神物!
我要变得像那些秦军锐士一样强大!
我要让阿爷和部落,再也不受欺负!”
希望的火种,已然播下,并在温饱与承诺的滋养下,开始悄然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