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香炉中的龙涎香依旧袅袅,却再也压不住那弥漫开的铁锈腥气。
九五之尊的皇帝缓缓垂下了头,他就那般定在那里,仿佛一尊失了魂灵的泥塑,无声无息。
殿内群臣屏息,只闻彼此狂乱的心跳声咚咚撞击着耳膜,无人能窥探那低垂的眼睫下,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倏地——一声极轻、极压抑的轻笑溢出来,像是从地狱缝隙中挤出的阴风。,“呵……”
随即,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从压抑的低笑转为酣畅淋漓的狂笑,仿佛要震碎这太极殿的琉璃瓦!“哈哈哈——嗬哈哈哈——!”皇帝的身子随着这癫狂的笑声剧烈地颤动起来,笑声与殿外的雨声雷声相互撞击,交织成一曲诡谲的乐章。
他猛地抬起头,露出那张脸,方才的沉郁死寂已被一种极致的、近乎扭曲的狂喜所取代,眼角笑出了泪花,嘴角咧开到一个不自然的弧度,整张脸充盈着一种妖异的神采。
“哎呀!笑煞朕也!”皇帝的声音陡然响起,笑声戛然而止,仿佛被利刃骤然切断。
他站直了身躯,原本微驼的背脊挺得笔直,周身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
那双眼眸,缓缓扫过殿下噤若寒蝉的群臣,如同看一堆死物。
那目光所及之处,仿佛有无形的手扼住了众人的喉咙,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他的面色,已不再是人间帝王的威严,而是地狱阎罗的森然,他的眼神,也无半分天子仁德,只剩下索命恶鬼般的幽冷与残忍。
“臣子诬告天子,逼君父退位,”他开口,声音幽沉,一字一句,如铡刀起落,“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冰锥刺入每个人的耳膜,“这是朕的朝堂,不是梨园,不是你们表演唱念做打的地方!”
殿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阴寒,让殿下众人心头骤紧,那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蛇,缠绕而上,越收越紧……
“禁军何在。”皇帝的声音平淡下来,却更令人毛骨悚然。
“在!”殿内禁军齐声应喝,声震屋瓦,刀兵出鞘半寸,寒光凛冽。
“他们构陷君主,罪犯忤逆,罪无可恕,”皇帝的手指缓缓抬起,如同判官执笔勾勒生死簿,精准而冷酷地点向众人,“给朕……砍了他们。”
指尖率先落在面如死灰的郑方敬头上,“他,”随即缓缓移动,点过那几个为首的朝臣。“他,他……他。”最后,带着一丝戏谑的停顿,稳稳地定在了始终垂眸不语的崔国公头上,“一个不留!”
“遵旨!”
禁军统领率先抽出腰间佩刀,雪亮的刀光映照着郑方敬瞬间惨无人色的脸。
冰冷的刀锋,带着杀气,稳稳地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锋刃紧贴皮肉,压出一道细微的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