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宫宴终于在子时的钟声中落下帷幕。百官与使臣们依序告退，偌大的太极殿渐渐空寂下来，只余下宫人们收拾残席的细微声响。殿外的寒气扑面而来，与殿内的暖融形成鲜明对比，让人精神一振。
梁岁岁随着家人走出殿门，早有梁府的马车在宫门外等候。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细雪，纷纷扬扬，在宫灯映照下如同撒落的碎玉。她正准备登上马车，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梁小姐留步。”
梁岁岁回头，只见七皇子皇甫凛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宫门外，正站在不远处。玄色的大氅上已落了薄薄一层雪粒，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峻。萧煜和钱多多并未在他身边，想必是先一步离开了。
“睿王殿下。”梁岁岁微微颔首，“不知殿下有何指教？”
皇甫凛走上前几步，目光落在她身上，澹澹道：“小姐方才殿上那一手字，铁画银钩，内含风骨，令人印象深刻。”他的称赞和他的人一样，直接而缺乏温度，但听起来却格外真诚。
“殿下过奖了。”梁岁岁语气平和，“不过是取巧罢了，不敢当殿下如此赞誉。”
“非是取巧。”皇甫凛纠正道，“是实力。面对南诏试探，从容应对，反将其军，此乃智慧。”他顿了顿，似乎斟酌了一下言辞，才继续道，“落霞山脉之事，恐有变故。异动加剧，各方云集，年后或许需提前动身。”
他这话说得有些突兀，但梁岁岁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在提醒她，也是在……试探她的意向。
“多谢殿下告知。”梁岁岁福了一礼，并未直接回应是否同行，只是道，“机缘之事，变幻莫测，提前准备总是好的。”
皇甫凛看着她平静无波的眸子，知道她心中自有丘壑，便不再多言，只道：“雪夜路滑，梁小姐路上小心。”说罢，对她微微颔首，便转身走向了自己的马车。
梁胤在一旁将两人的对话听在耳中，心中若有所思，但并未多问，只是护着女儿和夫人登上了马车。
马车轱辘碾过积雪的官道，发出吱嘎的声响。车厢内，卫氏握着女儿的手，低声道：“岁岁，我看那睿王殿下，似乎对你颇为关注？”
梁岁岁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闻言眼也未睁，只澹澹道：“母亲多虑了。睿王殿下心系军国大事，今日之言，不过是出于对落霞山脉机缘的考量罢了。”
卫氏看了看女儿的神色，知她不愿多谈，便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梁胤则沉吟道：“睿王殿下能力出众，不涉党争，若能与之交好，于梁家而言并非坏事。只是……”他顿了顿，“皇家之事，终究复杂，岁岁你需心中有数。”
“女儿明白。”梁岁岁轻声应道。
回到梁府，已是深夜。府中依旧悬挂着喜庆的灯笼，但比皇宫安静许多。梁岁岁回到锦绣阁，屏退了青琐，独自一人站在窗前。
窗外雪落无声，万籁俱寂。她摊开手掌，一缕极其微弱的、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阴影在她掌心凝聚，正是暗影离去前留下的一缕气息印记，用于紧急联络。印记依旧平静，说明暗影尚未归来，亦无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