柬埔寨湿热的晨雾尚未完全散去,郑嘉雯将一个沉甸甸、鼓囊囊的粗麻布袋“咚”一声放在闵政南面前的木桌上,袋子口没系紧,几颗黄澄澄、圆滚滚的金豆子滚落出来,在粗糙的桌面上弹跳了几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死佬,你要的金豆子,两万颗,一粒不少。”郑嘉雯拍了拍手上的灰,语气带着一丝完成任务的轻松,眼神却依旧锐利,扫过一旁垂手肃立的虎财佛。
闵政南伸手抓起一把金豆子。他手指捻动,金豆相互摩擦,发出细密的沙沙声。“成色不错。”他抬眼,目光落在虎财佛那模糊不清的脸上,“虎财佛,听见了?用这些金豆子,让你手下的伥鬼去‘请人’。记住,那个主持伥鬼,脑子灵光,比一般的废物有用,留着,让他继续当他的‘主持’。我只给你三个月,三个月内,十万伥鬼,少一个,我拆了你的庙,碎了你的金身。”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寒意。
虎财佛连忙躬身,声音带着敬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闵爷!定不负闵爷所托!”
闵政南将手里的金豆子丢回袋中,看向郑嘉雯,语气缓和了些:“嘉雯,这边事了,我准备回内地了。你跟我回去吗?”
郑嘉雯摇了摇头,眼神里有着生意人的盘算和一丝属于她的倔强:“柬埔寨这边矿场需要人坐镇稳固。过些日子,等一切稳定,我再回香港等你。”
闵政南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他清楚郑嘉雯的性子,也明白这边的生意确实离不开人。
几天后,香港,浅水湾。
林雨兰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丝绸家居服,端着一杯红茶走了过来。
“我准备回去一趟东北。”闵政南接过茶杯,开口道,“出来时间不短了,得回家看看。”
林雨兰抿了口茶,目光落在窗外,语气平静:“这边香港的生意都走不开。你自己回去吧。”她放下茶杯,转身走向书房内的嵌入式保险柜,熟练地转动密码,打开厚重的柜门,从里面取出五沓用银行封条扎好的千元面额港币,放在茶几上。“路上用。”
闵政南没有推辞,拿起那五万港币。
“走了。”他说道。
“嗯。”林雨兰轻轻应了一声。
从罗湖口岸过关,踏上深圳的土地,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属于内地八十年代初的喧嚣气息扑面而来。
闵政南没有停留,熟门熟路地拐进了一片鱼龙混杂的街区,七绕八拐,走进一条散发着霉味和尿骚味的狭窄巷子。巷子深处,一扇不起眼的、糊着油腻报纸的木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里面光线昏暗,烟雾缭绕,几个穿着旧军装或工装、眼神精明的男人或坐或站,低声交谈着。这里是深圳最早、也最隐蔽的黑市汇兑点之一。
看到闵政南进来,一个蹲在墙角、叼着烟卷的瘦小男人立刻站了起来,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眼神却像钩子一样在他身上扫过:“同志,换汇?”
“嗯。”闵政南言简意赅,从内兜里掏出那五沓港币,放在旁边一张沾满油污的木桌上,“五万港纸,什么价?”
瘦小男人眼睛一亮,拿起一沓港币,熟练地捻开看了看封条和水印,又对着昏暗的灯泡照了照,咂咂嘴:“正经汇丰的票子,新簇。现在市面行情,我们这儿,公道价,”他伸出两根手指交叉,“一百港纸,换一百一十块人仔。你这五万,能换五万五千块人仔。”
他直接道:“成交。要旧票,五元、十块面额的,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