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东厢房那边没动静了,从后半夜到现在,一点声儿都没有。”天刚蒙蒙亮,负责看守高桥的战士小李就急匆匆跑到曹兴国的住处,脸上带着几分不安,“我喊了两声,也没人应,该不会是出啥事儿了吧?”
曹兴国正对着地图研究青石镇的进攻路线,闻言停下笔,眉头微微一皱:“没动静?昨天后半夜还听见他在里面哼哼呢。”
旁边的严英豪刚洗漱完,嘴里还叼着牙刷,含糊不清地说:“能出啥事儿?那小子就是装死,想骗咱们开门放他跑。”
“不好说。”曹兴国放下铅笔站起身,“去看看。”
三人快步走到东厢房门口,小李掏出钥匙刚要开锁,曹兴国按住他的手,侧耳听了听,里面果然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他心里咯噔一下,对小李说:“开门。”
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轻响,门被推开一条缝。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顺着门缝飘了出来,呛得严英豪直皱眉,把牙刷从嘴里拿出来:“不对劲!”
曹兴国猛地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高桥趴在地上,脖子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染红了身下的泥土,已经凝固成了黑紫色。他身旁的地上,用手指蘸着血写着几行歪歪扭扭的日文,旁边还放着一块碎裂的瓷片,显然是用它割开了喉咙。
“他……他自杀了?”小李吓得脸都白了,往后退了两步。
严英豪走上前,蹲下身探了探高桥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脖子,摇了摇头:“早就没气了,身子都凉透了。”他的目光落在地上的血字上,眉头皱得更紧,“这写的啥玩意儿?”
恰好池野和松井听到动静赶了过来,看到屋里的情景,池野脸色骤变,快步走进来,目光落在血字上,身体猛地一震。
松井也跟着念了出来,声音低沉:“池野君,我走了。家乡的樱花要开了,对不起,我不该骂你。请原谅!我没有勇气像你一样做个真英雄!”
念完,院子里一片死寂。
池野盯着那几行血字,眼睛慢慢红了。他和高桥是同乡,一起应征入伍,一起踏上中国的土地。刚开始的时候,两人还经常聊起家乡的樱花,说等打完仗就一起回去,看樱花盛开的样子。可后来,战争的残酷和军国主义的洗脑,让他们都成了杀戮的机器,曾经的同乡情谊,早就被仇恨和猜忌取代。
昨天他还在门外和高桥对骂,可现在,那个总是用凶狠伪装自己的同乡,却用这样惨烈的方式,写下了一封道歉的血书。
“他……”池野张了张嘴,声音哽咽,说不出话来。
松井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他是被自己困住了。既恨这场战争,又不敢反抗,只能用死来解脱。”
曹兴国看着地上的血书,沉默了片刻,对小李说:“找块布,把他的尸体盖上,找个地方好好埋了吧。”
“团长,这小鬼子手上沾满了咱们同胞的血,凭啥给他好好埋了?”小李不解,眼里满是愤怒,“扔去喂狗都便宜他了!”
“他是侵略者,罪有应得。”曹兴国的声音很平静,“但他最后总算有了一丝悔悟,这就比那些死不悔改的强。咱们中国人讲究死者为大,给他留个全尸,也算仁至义尽了。”
严英豪也点头:“老曹说得对。他自杀,说明他心里清楚自己错了,只是没勇气像池野这样回头。埋了吧,也算给这场孽缘画个句号。”
池野抬起头,对曹兴国和严英豪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们。”
曹兴国摆摆手:“这跟你没关系。是他自己选的路。”
战士们很快找来一块白布,把高桥的尸体裹了起来,抬出去掩埋。池野站在门口,看着那具被白布包裹的尸体消失在拐角,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起家乡的樱花,每年三月,漫山遍野的粉色花朵像云霞一样,那时的他还只是个普通的农民,从未想过自己会变成杀人凶手,更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送别同乡。
“别太难过了。”松井走到他身边,“他的死,不是你的责任。”
池野摇摇头,声音沙哑:“我不是难过,只是觉得……这场战争,毁了太多人。不光是中国人,还有我们日本人。”
“所以咱们才要尽快结束它。”曹兴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只有战争结束了,才能有更多人活下去,才能再看到家乡的樱花。”
池野转过身,看着曹兴国,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曹团长,青石镇的据点,我比谁都熟悉。佐藤的小队被消灭后,据点里肯定加强了防备,但他们的粮库在据点西北角,那里的守卫是个酒鬼,只要咱们能混进去,一把火就能烧了他们的粮仓,断了他们的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