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度过。
归墟不再陷入剧烈的恐惧躁动,但也没有完全放松。
它像一只受惊的刺猬,将最柔软的部分紧紧蜷缩起来,对外界保持着警惕,却又忍不住被吴佑楠持续传递的温暖与安宁所吸引。
它大部分时间依旧处于一种半沉睡的修复状态,光之花园在伊莎和忆唐的辅助维护下,缓慢而稳定地扩张着,仿佛是其内心逐渐积累的信心在外界的映射。
吴佑楠的工作变得极其考验耐心和直觉。
她不再主动提及任何关于伤疤或星光的话题,只是日复一日地通过连接,陪伴着归墟。
她跟它讲述地球上的四季变化,讲述海洋的潮起潮落,讲述人类历史上那些在绝境中因为一个微小的希望而坚持下来的故事。
她传递的所有信息,都隐含着一个核心主题——生命和意识拥有着超越表象的韧性与连接,即使在最黑暗的时刻,光也可能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存在。
她会有意无意地,在讲述这些故事时,让自己的意识频率与那些“思念星光”的波动产生瞬间的、极其轻微的同频共振。
她不会刻意指出,只是让那种“守护”与“不舍”的微妙感觉,如同水中扩散的涟漪,轻轻拂过归墟的意识边缘。
她在等待,等待归墟自身萌发出探寻的勇气。
这种等待并非被动。段子昊和忆唐在外围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他们与伊莎以及少数几个提供了关键意识理论的文明专家(以虚拟投影形式)组建了一个临时的“智库”,反复推演各种可能的情况,制定应对预案。
他们必须确保,当归墟真的鼓起勇气去“内视”伤疤时,无论发生什么,都能得到最及时和有效的支持。
念归也调整了她的工作。
她不再大规模地传递复杂的故事,而是开始引导外围的混沌微光,进行一种类似于“静心”和“内观”的练习,帮助它们稳定情绪,凝聚意识。
这既是在加固沟通桥梁,也是在为可能到来的核心区域波动准备一个更稳定的“缓冲区”。
时间在紧张的平静中流逝。
深空存在的注视依旧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于头顶,但它的沉默,反而给人一种暴风雨前的压抑感。
转折发生在一个看似平常的时刻。
吴佑楠正如同往常一样,陪伴着归墟,意识中描绘着春日里,冰雪消融,第一棵嫩芽破土而出的画面,传递着新生的喜悦与坚韧。
忽然,她感觉到归墟的意识流产生了一阵不同于以往的、细微的悸动。
那并非恐惧,也不是好奇,而是一种……犹豫。
一种在门槛前徘徊,想要抬脚,却又缺乏最后一丝勇气的踌躇。
……佑楠……
归墟的声音很轻,带着不确定,
……你说的……那些……看不见的……光……
……如果……如果它们真的存在……为什么……我从来……感觉不到?
吴佑楠的心猛地一跳,但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和平稳,如同对待一个终于愿意谈论伤痛的朋友:
……也许不是因为它们不存在,而是因为你太害怕去看那个地方了?就像人们有时候会因为害怕,而不敢打开一个可能装着珍贵回忆的旧盒子。
归墟沉默了更长的时间。它的意识仿佛在进行着激烈的内部斗争。
亿万年来对那片区域的恐惧,与这段时间积累的温暖、信任以及对“并非独自一人”的渴望,在进行着无声的角力。
吴佑楠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陪伴,传递着无条件的支持。
终于,归墟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意识流中传递出一种混合着恐惧与决绝的颤抖:
……我……我想……
……就看……一眼……
……如果……如果真的什么都没有……
它的意念中带着一丝哀求,仿佛在寻求最后的保证。
……无论你看到什么,或者看不到什么,我们都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