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所里,气氛凝滞如冰。
陆砚池的身躯如同一座铁塔,纹丝不动地挡在孟昭南身前。
他没有说一个字,但那双沉黑的眼眸扫过两个保卫科干事,带来的压迫感让周遭的议论声都小了下去。
为首的干事姓刘,是个三十岁上下的方脸男人,他显然认识陆砚池,但职责所在,他不能退缩。
“陆领导,我们是按规章办事。”刘干事硬着头皮开口,语气尽量公事公办,“现在有群众举报,受害人情况危急,我们必须带走相关人员进行调查。”
“调查可以。”陆砚池的声音不高,却像石头砸在冰面上,掷地有声,“带走,就是逮捕。刘干事,你告诉我,证据在哪?”
刘干事被他问得一噎,下意识地看向哭嚎的张嫂子。
张嫂子就是人证。
可陆砚池是什么人?他是战斗英雄,是营区里说一不二的营长,他的妻子,岂是凭一个疯妇人的几句指控就能随便带走的?
“陆领导,人命关天……”
“正因为人命关天!”陆砚池打断他,视线转向病床上抽搐的孩子,“现在最要紧的,是立刻安排车,把孩子送去大医院!每一分钟都可能决定他的生死!你们保卫科,是来查案的,还是来耽误抢救的?”
这番话,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到了最核心的问题上。
王军医如梦初醒,一拍脑门:“对对对!快!通讯员,马上去车队,要最快的车!”
“我去!”陆砚池扭头对身后的一个警卫员低吼一声,那战士立刻领命,飞奔了出去。
三言两语,陆砚池就将混乱的局面重新掌控。
他不是在包庇,他是在解决问题。
这份冷静和担当,让周围那些原本对孟昭南指指点点的军嫂们,都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就在这时,孟昭南从陆砚池的身后走了出来。
她脸色发白,但脊背挺得笔直。她没有去看保卫科的人,而是径直走到了张嫂子面前。
“张嫂子。”她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我昨天傍晚,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给你的蘑菇?”
张嫂子被她问得一愣,疯癫的哭喊停了下来,眼神有些茫然:“就……就在我家门口……”
“我家离你家,隔着大半个营区。我提着篮子过去,没人看见?”孟昭南继续追问,“篮子是什么样的?竹篮子还是藤篮子?我穿的什么衣服?”
一连串的问题,像鞭子一样抽在张嫂子混乱的脑子里。
“我……我不记得了!我儿子都快死了,我哪还记得这些!”张嫂子又激动起来,挥舞着手,“反正就是你!就是你给的!”
“张嫂子,你别急,你再好好想想……”人群里的徐伊以又一次“恰到好处”地开口,她一脸担忧地扶住张嫂子,“昭南姐肯定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是不是采的时候,不小心混进去了什么有毒的野蘑菇?”
这话听着是在为孟昭南开脱,实际上,却是把“孟昭南送了毒蘑菇”这件事,给钉得更死了。
孟昭南猛地转头,视线像刀子一样射向徐伊以。
徐伊以被她看得心里一跳,下意识地垂下眼帘,露出一副委屈又无辜的表情。
“够了!”孟昭南厉声喝道,她指着病床的方向,对着所有人,“现在不是追究谁的责任的时候!蘑菇,我没送过!但如果真的是蘑菇中毒,那毒蘑菇一定还在张嫂子家里!”
她转向刘干事:“刘干事,我要求你们立刻去张嫂子家,搜集证物!不管是没吃完的,还是做熟剩下的菜,那才是证据!”
刘干事被她这番话说得眼睛一亮。
他立刻对身边的同事道:“小王,你带两个人,跟这位军嫂去她家,把所有吃剩的蘑菇,还有没做的,都封存起来,带回来!”
张嫂子还在哭闹,被两个军嫂架着,领着人往家走。
卫生所里暂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王军医指挥抢救的紧张声音。
陆砚池走到孟昭南身边,宽厚的大手,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他什么都没说,但那掌心传来的温度,却让孟昭南一直强撑着的身体,微微一软。
没过多久,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