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所的医生还没来,一楼大厅里的气氛已经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几个战士手足无措地围着白今语,王排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冲着孟昭南就嚷嚷开了。
“嫂子,你赶紧跟今语妹子道个歉吧。我就说这活太重了,一个女同志怎么干得了!你当初就不该让她上!”
他这话一出口,旁边几个跟白今语关系不错的战士也跟着附和。
“是啊,今语妹子就是太要强了,拦都拦不住。”
“都怪我们,没看好她。”
话里话外,矛头都若有若无地指向了孟昭南。
是她提出让白今语负责这个任务的。如今出了事,她自然难辞其咎。
白今语躺在地上,抱着脚踝,哭得梨花带雨,惨白的脸上挂着汗珠和泪水,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更是激起了战士们的保护欲。
她透过模糊的泪眼,看着被众人隐隐孤立起来的孟昭南,眼底深处藏着一丝得逞的快意。
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孟昭南站在原地,看着这出好戏,心里冷笑连连。
演戏?谁不会啊。
她脸上的镇定瞬间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煞白和慌乱。
她踉跄着冲到白今语身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白同志,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她想去碰白今语的脚,手伸到一半又猛地缩了回来,仿佛怕弄疼了她。
紧接着,孟昭南“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比白今语掉得还凶。
“都怪我!都怪我啊!”她一拳捶在自己的腿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是我害了你,我不该看你力气大,就让你干这么重的活!我怎么就忘了你也是个女同志,身子骨哪经得起这么折腾!”
“我就是个罪人!一心只想着基地的进度,却忽略了同志们的安全!我这个技术顾问当得不称职!我对不起组织,对不起陈师长,更对不起你啊白同志!”
她一边哭,一边捶打自己,那副悔恨交加的模样,把旁边所有人都看傻了。
王排长本来还憋着一肚子火,这下全被孟昭南的眼泪给浇灭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这怎么还哭上了?还哭得比伤员都惨?
“嫂子,你……你别这样。”一个战士结结巴巴地劝道,“这事也不能全怪你,是今语妹子她自己……”
“不!就是我的错!”孟昭南猛地抬头,满脸泪痕,眼神里全是自责,“如果我细心一点,如果我多劝她一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白同志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这辈子都良心难安!”
她说着,作势就要背起白今语:“我送你去卫生所!我就是爬,也要把你爬到医生面前!”
这一下,战士们彻底慌了神。
这叫什么事啊!伤员还躺着呢,主心骨先崩溃了。
“嫂子!使不得!使不得啊!”王排长赶紧拦住她,“你一个女人家,哪背得动她!你快别哭了,我们这就想办法!”
“对啊嫂子,你别自责了。”另一个战士也看不下去了,“今语妹子刚才砸柜台,我们都劝她歇会儿,是她自己说没事,非要逞强……”
“就是,她还说这点活算什么,不让我们插手。”
舆论的风向,在孟昭南惊天动地的哭声中,悄然发生了逆转。
大家看着哭得快要昏厥过去的孟昭南,再看看地上只是抱着脚呻吟的白今语,心里的天平不知不觉就歪了。
白今语也懵了。
她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准备等医生来了之后,好好控诉一下孟昭南的“公报私仇”,可现在,孟昭南把所有的话都替她说了,还比她说的更严重,把所有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她这戏还怎么往下演?
就在这时,卫生所的孙医生背着药箱,在一名战士的带领下匆匆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伤员在哪儿?”
“医生!快!快救救她!”孟昭南像是看到了救星,扑过去抓住孙医生的胳膊,指着地上的白今语,“她被水泥块砸到脚了,流了好多血!你快看看,骨头是不是断了?会不会残废啊?”
孙医生是个五十多岁的军医,脾气有点冲,最见不得大惊小怪。
他被孟昭南晃得头晕,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哭什么哭!让开,我看看!”
他蹲下身,利落地剪开白今语的裤腿。
伤口确实看着吓人,一道长长的口子,皮肉外翻,血糊糊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