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娘走上前,不动声色地用烟雨绫缠住他手腕,借力一拉。那人本能反挣,掌心暴露瞬间,她瞳孔一缩。
“这茧痕……”她低声说,“和扳指磨损的位置一致。”
陈墨示意搜身。
士兵从他靴底暗格掏出一封信,封口盖着镇北军副将印鉴。信中写道:“盐税三成入私库,七成运北境军仓,待开闸放水,粮道即断。”
“又是通州仓。”柳如烟咬牙。
“这次不是预警。”陈墨将信收入袖中,“是命令。”
那人终于抬头,眼神慌乱。“我只是传话的!三皇子说,只要照做,就放我家人……”
“你叫什么名字?”陈墨问。
“周七,扬州码头管事……”
“你见过他亲自写信?”
“没见过……都是内侍交给我……”
“内侍?”苏婉娘立刻追问,“穿什么衣服?”
“深青常服,袖口绣银线……”
“三皇子近侍。”柳如烟冷笑,“专管文书传递。”
陈墨不再多问。他挥手,让人将周七关押。
舱内重归寂静。
李青萝收拾药具时,忽然停下。“还有一件事。”
她从胡万三衣袋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是一撮灰白茶叶。
“这是他常喝的‘雪顶含翠’,但里面混了点别的。”她捻起一片叶,对着灯看,“叶片背面有细微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摩擦过。”
“茶具?”苏婉娘问。
“不止。”李青萝摇头,“这痕迹太规整,像是……金属部件长期接触所致。”
陈墨忽然想起什么。他翻出胡万三的日常清单,上面写着:“每月初七,检修船载信鸽笼。”
“信鸽笼?”柳如烟一怔。
“三月前,他被召入宫。”陈墨声音沉下,“回来后,船上多了个铁笼,说是用来传讯。”
“可他从不用信鸽。”苏婉娘皱眉,“他说那玩意儿靠不住。”
“但有人需要它。”陈墨站起身,“有人借他的船,把消息送到北境。”
他走到舱门,掀开帘布。
江风扑面,带着灰烬与水腥。远处,巢湖方向升起一缕青烟——是护庄队在为阵亡者焚纸。
“胡掌柜最后送的货,不是军情。”他背对着众人,声音低沉,“是他自己的命。”
没人接话。
良久,苏婉娘轻声说:“我们要为他正名吗?”
“已经正了。”陈墨回头,手中紧握那封血信,“他用命送来的东西,就是最好的碑文。”
柳如烟走近,低声问:“接下来怎么办?”
陈墨将信摊开,指尖按在“通州仓”三字上。
“等子时。”他说,“他们要开闸,我们就去关门。”
他转身走出密舱,踏上甲板。
江面浮尸渐远,一艘小舟正逆流而来,船头立着个穿蓑衣的渔夫,手里提着一盏红灯笼。
陈墨眯眼望去。
那灯笼的光晕里,隐约映出一个扭曲的狼头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