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信,”慕容雪声如寒冰,“由金翅雕自阴山南麓截获,信使为突厥右翼苍狼营特遣队,与长江水战中俘虏同属一营。”
殿内死寂。
赵明远终于动容,后退半步:“荒谬!此乃伪造!我乃三朝元老,岂会通敌?”
“元老?”陈墨上前一步,“那你可敢解释,为何窑温记录中,鹰哨信号中断之时,正是你派药吏入府之际?为何‘紫金散’配方,唯度支司药局独有?为何‘寅三’密档,对应钦天监所藏突厥使节往来天象记录?”
他步步逼近:“你不是要查我通敌?好,我今日当众质问——你送出去的稻种,可曾报备户部?你收下的银票,可曾入国库?你派去的药吏,是不是想让我‘假死’于府中,好坐实我畏罪自尽的罪名?”
赵明远额角渗汗,厉声道:“你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陈墨冷声,“那我再问你——柳如烟中箭那夜,箭尾狼头向左,是你苍狼营标记。她护住的账本,记录着你通过李氏钱庄转移盐税的暗账。你派人追杀,未果,便改用毒药,借御医署之名,行暗杀之实。是不是?”
赵明远猛然抬头,眼中惊怒交加。
陈墨不再看他,转向殿上:“诸位大人,我所惧者,非赵某一人。我所惧者,是有人借‘通敌’之名,行栽赃之实;以‘国法’为刃,屠戮革新之士。他们怕的,不是我造反,是我让百姓不再愚,让账目不再黑,让每一分税赋,都有去处!”
他取出铁犁部件,高举:“此为农具,非兵器。而赵明远所行,才是真叛国!”
殿内百官低头,无人应声。
赵明远踉跄后退,忽拔腰间佩刀,指向陈墨:“你算什么东西?不过一介商贾之子,也敢在此指天划地?这天下,本就该是士族的天下!”
话音未落,慕容雪已出弩。梅花形连弩三箭齐发,直贯其肩、膝、腕。赵明远扑倒在地,刀坠于阶前。
陈墨俯视:“你说对了一半。我不是士族。我是农人之子,靠一粒稻种起家。你说这天下该是士族的,可你卖稻种给突厥时,有没有想过,那些吃不饱饭的百姓,也是这天下的人?”
赵明远喘息剧烈,嘴角溢血,忽然嘶笑:“你以为……只有我一个?你揭得了一个,还有十个,百个!他们藏得比你深,爬得比你高,你动不了——”
话未说完,喉间一紧。柳如烟自侧殿疾步而出,手中银针已刺入其颈侧。她冷声道:“别死太快。千机阁要问的,还不止这些。”
陈墨未再看他,转身拾起那片残信,交予殿前司收押。他迈步下阶,忽听身后一声闷响。
回头,赵明远倒地抽搐,口吐白沫。
李青萝快步上前,探其脉搏,摇头:“紫金散反噬,脏腑已毁。”
陈墨静立片刻,道:“抬出去。按律,叛国者,族黜,产没,名除。”
殿外日头正高。
他走出宫门,见苏婉娘已在候着,手中捧一匣新账。她递上:“徽州第三批原料已入仓,伪装成茶砖,无人察觉。”
陈墨点头,接过匣子,指尖触到匣底微凸。他打开,见夹层中藏一片焦布,半枚狼头纹依旧清晰,与书院名录中那片完全吻合。
他未取走,只将匣盖合上。
苏婉娘低声道:“算盘里的磁石又偏了,学生说,可能是最近铁器用得太多。”
陈墨望向远处驿道,尘烟未歇。
他抬手,从腰牌暗格取出最后一枚金穗稻种,放入匣中账本首页。种子落下时,匣底焦布微颤,狼头纹一角,恰好覆于“度支司”三字之上。